周枕月:“什么味道?”
穆雪衣深吸一口气,“……被雨水泡过的,一点点的潮,还有一点点腐烂的腥甜。描述起来好像不是很好闻的样子,不过你出来闻一闻就知道有多好闻了,像下过雨的西瓜田一样。”
周枕月转头,对小艾说:“停车。”
车子停了下来,穆雪衣也停了车,单腿撑在地上。
周枕月打开车门,走到穆雪衣身边,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吸了吸鼻子,很专心地闻起空气里的味道。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深灰色的呢子大衣,里衬一件简约的白衬衫,长长的黑发一披,让她看起来像是老电影里的人物,只有黑白灰三色。带着时代的厚重与古雅的风华。
穆雪衣看着她,忽然想起她食指上一直戴着的玉戒指。
周枕月这样的人,也只有一枚古朴清透的玉来配她最合适。
“好像闻不出来什么。”周枕月嗅了一会儿,说。
穆雪衣收起自己的思绪,轻笑:“得骑起来,风一吹,你就闻到了。”
周枕月伸出一只手,要接过自行车的样子:“那给我骑一下。”
穆雪衣:“你骑的话,我怎么办?”
周枕月:“……你坐后面,我带你。”
穆雪衣抚了抚头盔,笑道:“还是我带你吧,上来。”
周枕月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默不作声地绕到车后座,轻轻坐上去。
穆雪衣使劲蹬起来,压着嗓子说:“旅客朋友们注意了,老司机要开车咯,抓好扶手,以免转弯刹车时被甩出去喔!”
周枕月在后面像是笑了一下,“你已经二十九岁了,穆雪衣。”
“对,”穆雪衣的嗓音又恢复了平时那含着隐隐笑意的温柔模样,“哈哈,抱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说些幼稚的话。”
身后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穆雪衣闭上眼,嗅着风里的落叶味道,脚下悠闲地踩着车子踏板。
忽然,腰间覆上了一双手,轻轻地握住她的左右胯骨,是让人很舒服的力道,不会太紧,也不会太轻浮。
正讶异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时,便听到后面的人低声说:
“……扶手抓好了。”
穆雪衣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骑着车子回到家。才进门,就措不及防地看见周丰年急匆匆地拄着拐杖走出来,满面焦急。
周枕月马上问:“爷爷,怎么了?”
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急得眼睛都红了:“阿寿不见了!”
穆雪衣吃了一惊:“阿寿怎么会不见了?”
老爷子旁边的管家一脸复杂,也不知该怎么解释:“阿寿它……好像是离家出走了。”
自从花椒和茴香那两只鸭子长住进老宅,周枕月直接把狗和猫都送人了,老爷子喜欢那乌龟,没办法只能留下。为了避免乌龟误伤鸭子,周枕月天天叫人把乌龟关笼子里,一关这么久,阿寿估计也是脾气上来了,不知道怎么越了狱,连夜拖着龟壳一去不复返。
老爷子急得直跺拐杖:“那是祖宗传下来的乌龟,早就有灵性了,我们代代都当宝一样供着,你倒好,活活把你祖宗给气走!”
周枕月皱眉:“……我祖宗是只龟?”
老爷子眉毛一竖,举起拐杖作势要打:“你个小崽子,骂谁是龟呢?!”
穆雪衣忙上前,卡在周枕月和周丰年之间,挡住老爷子的拐杖,温声劝道:“爷爷,阿月她不是那个意思,您别生她气,这都是因我而起的,是我的原因才委屈了阿寿。您消消气,我俩这就出门找它去。”
老爷子朝周枕月吹胡子瞪眼:“你看看我孙媳妇儿多懂事,你再看看你,多大的人了,好歹现在也是这么大公司的董事长,你也说得出你祖宗是只龟这种话?”
周枕月垂下头道歉,“对不起爷爷,是我失言。”
老爷子摆摆手:“别废话了,赶紧,赶紧拿个手电筒找去。”
话落,周丰年就一手拐杖,一手狼牙电筒,急急地出门了。
看老爷子走了,穆雪衣松了一口气,看周枕月不说话,不禁一笑:“我还从来没见爷爷对你发过火哎。”
周枕月瞥向大门,凉悠悠地说:“那只龟可陪着爷爷挨过鬼子的雷,我怎么敢和它比呢。”
穆雪衣歪着头看她:“你不会吃阿寿的醋吧?”
周枕月对视上穆雪衣的目光,语气更凉:“你也取笑我?”
“哪敢啊,”穆雪衣笑意又深了一点,“我只是没想到,你和爷爷之间还会出现这种场面。”
周枕月拿了手电,分给穆雪衣一只,两个人出门一起找乌龟。
一边走,周枕月续着刚刚的话说:“我现在三十多岁了,你自然不太能见到爷爷训斥我的样子。岁数还是个位数的时候,我也没少挨这样的骂。”
穆雪衣好奇起来:“你不是周家独女么?家里就你一个,爷爷应该很溺爱你才对啊。”
周枕月默默走到靠近马路的一边,让穆雪衣走在里侧,“爷爷是军人,打小也是把我当军人一样管教的。小时候,别家的小女孩在外面跳皮筋踢毽子,我在家里站军姿,打军体拳,还要看中央七套的军事教育节目。”
穆雪衣睁大眼睛:“怪不得你的仪态这么好,不管走路还是坐着都是板板正正的,原来是小时候站军姿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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