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很快过去, 渐渐地,暑气退散,微凉的秋意涌了上来。
容成姣推开窗, 伸出胳膊。迎着飒飒的秋风,纤弱白皙的手微微举起, 抬高一点,再抬高一点。袖口装饰的流苏随风而舞, 那只小手也愉悦地跟着晃了晃, 被明媚却不毒辣的日光镀上了一层金边,投射下来的影子随着手指不断蜷起舒展而变换样子。
连花草都散发着暖洋洋的香气。
包括这里的人们、动物、植物、以及全身心投入的生活。
淳朴、和善、安宁、井然。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与梦幻。
比那堵令人窒息的高墙要好太多了。
容成姣深吸一口气,蓦地肺部忽然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她赶紧捂住嘴呛咳了几声, 好不容易平复了一点,眉头却不悦地皱起。
一入秋就犯老毛病,真是讨厌。
感怀被迫打断,不过片刻,她缓过劲来正要去找一杯温水,小屋的木门忽然传来几声轻叩。
她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容成姣心下一愣,赶紧就近找个镜子扫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和衣着, 确认无误后才小跑着过去打开了门。
“轻忆!”
“诶!”
两声欢呼非常有节奏感地一前一后响起。容成姣一跃而起,勾住祁央的脖子,将自己整个人都毫无保留地贴到了她的怀里,而祁央也牢牢环住她的腰肢。她一使劲将容成姣整个人抱起来,然后在少女的惊呼声中转起圈,嘴里发出幼稚的“呀呼”的声音。
巨大的裙摆在空中飞舞成了一朵亚麻色的花, 和纯白色的医袍相应相称, 身形紧紧贴合不分彼此的二人从门口旋转到了屋子中间,鞋跟同地板的撞击声、还有笑闹惊叫产生的欢快音符, 仿佛要齐齐将这方小小的屋子冲破。
“好啦好啦,快把我放下来,我头都晕了。”还在祁央怀抱中的容成姣被逗得咯咯直笑,两只小脚脚尖在空中蹬歪了一下,然后抬手扭了一把祁央的脸,“难得你回来那么早,快,在这最适合品尝的秋日,来趁热喝点我煮好的花茶。”
“得嘞!”
祁央把容成姣放下地,又跑回门口把刚刚玩闹中丢到地上的包袱捡回来,这才屁颠屁颠地跑到餐桌边。容成姣留心看了一眼,总觉得祁央今天的医疗包比往日都要鼓一些。
“唔,好香!”
祁央不吝夸赞,正好也渴了,一时间干脆吨吨吨饮尽,正要抬手再给自己倒一杯,正好撞上了容成姣没来及收回的视线。
“小小姐在看什么呢?”祁央明知故问,片刻后微微一笑,“哦,包里呀——包里是我给我的成姣小姐准备的一点小心意。”
“咦?什么什么?给我看看!”
容成姣好奇心大盛,立马猫猫探头。
结果下一秒,她看到祁央从包里抓住出一大把绿色的草草们,神情顿时萎了。
“什么呀?”容成姣眨眨眼,“是……绿植吗?”
她不是医师,自然不是很能辨认出她眼中的药草和野草的差别,但是这丛绿油油毫无红意点缀的植物,真是让她想称之为鲜花都称不出来。就算勉强安了一个绿植的名头,容成姣也十分不确定,毕竟它们……连能移植的根都没有。
容成姣抿起嘴。
她其实心底有个更加靠谱的猜测,但是却不想说出来。
从小生活在宫里的她见过那些御医打理药草园,也知道医师在挖掘那些非根部入药的植物时,往往不会连根拔起,而是需要留一定的根茎来预备以后的采摘。
这是对药物、对生命的另一种敬重。
容成姣相信祁央一定也是这样对医者这个职业、对世间万物每个生灵都怀有崇高的尊敬之心。
“好啦成姣,你的眼神早就出卖你了。”
一眼看穿少女的小心思,但出乎意料地,祁央改换玩笑神色,反握住她的手,声音变得平缓且语重心长了起来:“成姣,回来我把这个服用事项写下来,在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自己好好煎药,把这些都按时喝光,好吗?这样你的病才会慢慢好起来,乖。”
“等……等等!”
容成姣的神情陡然出现了慌乱。
信息量太大,她一时间竟然不知从何问起。
“那个。”第一反应下的问题,容成姣的大脑果然没有挑选有关于她自己的,“‘你不在的这段日子’?什么意思,轻忆你要去哪儿?”
从座位上腾地站起,扑到祁央身前抓紧她的袖子,容成姣说到最后语速明显加快,声线里满是紧张,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生怕错过什么自己没有捕捉到的情绪。
祁央按上她的手,放缓语气:“成姣,你自己的身体,究竟还想瞒我多久?”
眸光微怔,容成姣一时语塞,只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掌抽了回来。
但是还未来及藏在裙子口袋里,半空中就被人不由分说地扣住。
祁央手上用了点力气,看向容成姣的目光中含有点点责备:“你看,这才刚入秋,手就冰成这样。成姣,你不会真的以为用匕首单独宰掉一匹豺狼,我作为一个医生能被你的体质糊弄过去了吧?”
“抱歉……我,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容成姣垂下眼睫,“而且,我这个病打小就有了,请过很多医生,没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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