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感觉到背后有人在跟着他,哪吒回过头来,看到吕竹带着莲花站在河边,茫然呆滞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看到哪吒眼里流露出来的悲伤、痛苦、难过和羞愧等复杂情感,吕竹心里暗叹一声,转头看向了莲花:“三太子的治疗时间快到了,我得赶回东海龙宫,你继续跟着哪吒,不要让他走丢。”
莲花闻言,有些慌张地咬了咬唇:“我……”
要是她本来就是一个人跟着哪吒,她可能会不怕。但是之前一直都是吕竹带着她,现在吕竹突然说要离开,她却是有点害怕了。
害怕跟丢哪吒无法完成吕竹的嘱咐,甚至也害怕现在抱着棺材一言不发的哪吒。
“回去的路上我会通知我师父过来帮你,相信你自己,你能做到的。”吕竹拍了拍莲花的头,看到她咬着唇点了点头之后,方才放心地离开。
于是莲花只好忍耐着内心的害怕慌张,也踏上了小桥。
所幸的是,吕竹离开之后,哪吒也变回了最开始那个茫然呆滞仿佛世间一切都与他无关的样子,再加上他本来就被锁了琵琶骨法力尽失还受了伤,一时间甩不掉莲花,也只得任由她跟在后头。
走到一座荒山上,哪吒似乎也终于走累了。
莲花见他随手把棺材甩到地上然后就躺在了棺材盖上时,有些担心地上前,却又被哪吒狠狠地推开了。
又开始下雨了,莲花无奈地捡了几块大点的叶子遮住脑袋,坐在一旁看着哪吒,心里期待着吕竹的师父过来帮她一起劝哪吒回去。
只是她不知道,殷十娘因为早上冒雨与柳琵琶一番厮斗抢夺令旗,之后又冒雨暴打哪吒,最后还得知哪吒被无罪释放,心情一时之间大起大落,却已经是发起了高热。
所以,毛小方现在还留在客栈照顾着殷十娘,无法过来这里帮助莲花。
给殷十娘换了敷额头的布巾,毛小方看到一身水汽的吕竹捧着一碗药推门走了进来,有些疑惑:“你不是和那个叫莲花的姑娘去找哪吒了吗?找到了没有?”
“找是找到了,可是这孩子性格太倔自尊心又重,看到我的时候脸色都变了,我还能怎么办,只能找个借口自己先回来喽。”吕竹把药放到桌上晾,然后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
“那你就留着莲花一个人跟着哪吒吗?我看她不像是能扛下这个责任的样子……”毛小方皱了皱眉。
“放心吧,我对莲花这姑娘有信心。别看她柔柔弱弱的,但是她心地善良知错能改,而且有着一种韧性。”吕竹感叹了一句,然后看向还在昏迷中的殷十娘:“况且,我的未来师娘还躺在这里呢,我也得回来照顾她。无论哪吒今晚会不会如故事里一样,以后的日子,总是会更加艰难的。”
“你胡说什么?”毛小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哪吒现在过于暴躁乖戾,原因就是他从小被抛弃,没人管教以至长歪。但归根到底,按传统伦理来算他始终逃不掉李家人的身份,只要他一日还是李哪吒,这股暴戾之气就无法消除。倒不如像传说中那样,破而后立,浴火重生。”吕竹道。
毛小方沉默了一下,又想起当时哪吒被打,吕竹也出手阻止了他们想要帮忙的举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有时候你真的冷静理智得不像这个年岁的姑娘。”
“还是像的,我刚刚把药煮糊了,这碗是给了钱叫了小二重新煮的,你知道我不会用这种土灶。”吕竹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仙气飘飘的神女装扮因为这个失误,顿时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气息。
趁着药没那么烫了,吕竹让毛小方扶起殷十娘,拿着药碗给她喂药。
现在的殷十娘病得喝药都是靠条件反射的吞咽,偏偏她还在小声说着胡话,吕竹凑近一听,心里更加无奈:即使病成这样,作为一名母亲,殷十娘嘴里念叨着的还是哪吒的名字。
握住殷十娘的手,吕竹也不管她能不能听到,也用尽了最温柔的声音去安慰她道:“哪吒会变好的,而你也要好好的才行。”
另一边的荒山上,莲花依旧守在哪吒旁边。
莲花是个死心眼的姑娘,既然吕竹让她跟着哪吒以及等人,而且哪吒弄到今日的地步也有她一份责任,所以她就一直也冒着雨守在这里,直到深夜时分熬不住了,也是直接就在离哪吒一米多远的石头上沉沉睡去。
这时,一直躺在棺材上的哪吒,缓缓坐了起来。
绵延一夜的雨逐渐平息停止,风起云收,天色蒙蒙亮起,莲花惊醒过来之时,旁边躺在棺材上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唯独一卷竹简,静静地安然躺在在那副沾满血迹的棺材之上。
“我哪吒是天所生天所养,李家那班人口口声声说我欠他们,现在我就削骨还父,削肉还母,连同李家人养过我的五百钱,也一次全还给他们!莲花,你拿我的骨肉回去,告诉他们,我没欠他们的!”
翻开那份竹简,上面寥寥几句哪吒留下的话,字字诛心。
此时,毛小方和吕竹也终于放下了已经退热的殷十娘,交代了店家要好好照顾她之后,便匆匆追寻着莲花留下的记号赶到此地。
“怎么了?”看到莲花捧着一卷竹简放声大哭,吕竹弯下身,关切地问道。
虽然来自后世的两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面前被吓个半死又悲痛得语无伦次的莲花指着那副血迹斑斑的棺材说出来的话,还是让两人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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