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玄烨都已经开了金口,皇额娘怎么的也得给几分面子啊!走,咱们这就进去瞧瞧你额娘。”
“嗯!”玄烨点头:“儿子听皇额娘的。”
说完,他就恭敬福身,亲自当了帝后的引路者。几步走到康妃寝殿门口,还特特提高了嗓门道一声:“额娘,是玄烨。儿子引着皇阿玛、皇额娘来探望您了。”
室内油尽灯枯,觉得自己绝熬不过今晚的康妃哭出声:“玄烨,本宫的玄烨!”
“嗯!”小玄烨点头:“额娘,是儿子。您命人开开门,让儿子进去好不好?四十余日未见,儿子……”
“儿子想额娘了!”
一句话,让康妃泪落如雨。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一点一点拉扯大的宝贝儿子,她又何尝不想来着?
可……
康妃皱眉,瞧了瞧自己这恶鬼般的样子,诚不想吓着他,更不想临了临了还从他眼中看到丝毫厌憎嫌弃。遂沉吟许久,她还是咬牙道:“我儿都已经十岁了,没几年便娶妻成家,是个顶天立地的巴图鲁了,怎么还能做如此小儿女情态?”
“哭哭啼啼的,岂不是让你皇阿玛和皇额娘笑话?”
“快把眼泪擦擦,回去好生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明日去尚书房读书练武才好事半功倍!”
“唔,是这个词吧?额娘读书少,没甚见地,玄烨别笑额娘才是。你皇阿玛政务繁忙,怕也没甚时间给你答疑解惑。我儿以后若有什么迷惘不懂之处,倒可以多问问你皇额娘。”
“别看她是从蒙古来的,却一直勤学奋进。学问这一块,阖宫之中怕都鲜少有人能与她匹敌。只不过你皇额娘一直谦逊低调,不喜张扬罢了……”
日常给儿子做功课,康妃对给皇后吹彩虹屁这种事,绝对是个行家里手。
小语气真挚的,让自觉脸皮厚度足够的娜仁都有些遭不住,忙笑着谦虚亦是婉拒:“康妃这可就过奖了,本宫虽喜欢读书,简直手不释卷。”
“可看的书嘛,不怕你笑话。向来只为解闷逗趣,教导玄烨……”
“我看我还是行行好,别把好好的孩子带沟里吧!”
啊这……
康妃愣,她之所以如此教导儿子,也是为防备自己熬不过这个坎。孩子托庇于皇后膝下,好歹有个依靠。若日后皇后再度产子,她的三阿哥便是个绝佳的帮手。若皇后真差了那么点缘分,自家三阿哥可不就是现成的倚仗
这……
简直就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她本以为皇后会欣然接受,却不料人家连想都没多想几息,就直拒绝了!
康妃慌,眼泪刷地一下子流下来:“皇,皇后娘娘,妾……”
“妾能不能斗胆,请您单独入内一叙?”
容我把利弊给您好生分析下,您再做考量!
娜仁还在想两句合适而又不伤的拒绝词,顺治就已经先斩钉截铁地替她拒绝了:“不能!朕与皇后同来,便是要看看康妃你身体到底如何。是怎么个状况,又要怎么调理。有甚话,等你养好病再说不迟!”
“是啊,是啊!”陡然轻松了许多的娜仁附和:“万事都没有康妃你的身体重要,太医呢?”
“太医院几位翘楚都到了没?”
“快给咱们康妃娘娘好生瞧瞧,是怎么回事,需要用甚药材又怎么个调理法!不管多难、多贵、付出怎样代价,都要尽力治好她。实在不行,皇上还可以张榜求贤。”
“总归康妃你为皇上诞下三阿哥,是有功于皇室,有功于社稷的……”
娜仁扬声,如是表态。
既是说给室内的康妃,也是说给身边的小玄烨。顺治眉眼含笑地站在她身边:“对,皇后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康妃不必多虑,先养好身体为重。正好太医们来了,你且让人开门!”
同样的开门两字,从玄烨嘴里说出来是请求,到顺治口中便带了满满的不容置疑。
是圣旨,是口谕。
是让守在康妃身边宫女激灵灵一抖,不等主子点头便直接开门的至高命令。
吱嘎一声,殿门豁然洞开。
却只见偌大的房间内,只点了一盏如豆灯火。影影绰绰的,都不比窗外的月光亮多少。就这,康妃床前还又是屏风又是床幔的,密密实实拦了好几道。
便帝后进门,也没见素来谨慎守礼的她露面。
只听那带着风匣般重重喘息的声音道:“妾病中,形容枯槁憔悴,便不出来惊扰万岁与娘娘了。床,床前一礼,给皇上跟娘娘请安!”
顺治摆手,示意免礼。
看着那厚重的大屏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根本瞧不见。遂又轻咳补充:“康妃免礼,先让太医们给你诊了脉再说。”
“对啊,对呀!”娜仁附和:“凡事听了太医的专业判断再说,康妃别瞎琢磨。”
“人在病中,约莫着五感都是成倍的敏锐。于是原就不喜欢苦药汤子的,便加倍排斥,甚至把那救命的良药给偷偷倒掉。饿一饿清清肠胃,又觉一应能入口的食物都是上好的。”
“莫说你,便咱们英明神武的万岁爷,顺治十八年正月也因为一场风寒故觉得自己怕是不成了。恨不得把身后事都安排了个七七八八,现在不也依然龙精虎猛着?”
为叫这位美人儿打起精神来,别像历史上一样早早的便香消玉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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