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边境上又有麻烦了吧, 我就知道那些兽人不会就安安分分的,怎么就不能让我们休养生息呢?非得要挑起是非,真是该死。”
“嘘, 先别胡说,说不定只是一场意外呢?你看他们身后的箭袋里连箭都没少,难道我族战士面对兽人的进攻还能束手就擒?”
“但那孩子身上插着那么多的箭……”
听着所有的这些议论,年纪最小的精灵愕然抬起头来。
同僚死了,他也很难过。但是这种难过没有阻碍他在路上反思自己, 一路反思他们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深深懊悔, 悔恨自己为什么要嘴馋那个食物,悔恨自己为什么在同伴冲出去的时候没有拉住他,明明前方到底有什么样的危险, 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贪婪、轻敌、招摇。
他甚至差一点就要丢脸的哭出声来,只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但就在他嗫嚅着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母树上的平台忽然绽放出了柔和的光芒,先前还在窃窃私语的精灵们集体噤声,而小队的精灵们,由队长开始深深低头。
年轻的精灵看到了王那张无比英俊、如同神祗一般俊美伟岸的脸出现在了平台上。
他的声音柔和低沉:“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杀害了我们的同胞?”
“王!”小队长低泣出声,“我们在边境巡逻,今天只是第三天,但兽人无故入侵我们的领地,在被我们示警驱赶后退之后,他们竟然用一种古怪的器械从地下对我们射击,这种武器我们从未见过,射程又长、箭雨又密,我们猝不及防,绿藤他……殉职了!”
他说着说着,眼泪就已经掉了下来。
在他背后的年轻精灵震惊的抬起头,唰的一下盯住了小队长的脊背:不!这根本不是事实!
他怎么能这么说?
他说的好像兽人是故意挑衅,他们只是被动还击,还中了埋伏寡不敌众……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这不是他认识的队长,这也不是他知道的事实!
年轻的精灵当即就要出声抗辩,他身边的同僚见状死死的拉住了他的手,低声说道:“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说出真相,怎么就是害死你们?
“玩忽职守,和敌人私相授受,你说,到底哪一种说法才可以被接受?”
“……”年轻精灵痛苦的低下了头。
同僚的声音像是一条毒蛇细细的嘶嘶:“你有权力决定你自己的生死,但你没有权力决定我们所有人的生死。你或许不怕死,不怕名誉扫地,但我们都不愿意。”
年轻的精灵环视一圈,对上的同僚不是低下了头避开他的视线,就是对他摇摇头,表示不要。
他颓然软了下去:他知道,这代表着现在队长的说辞,所有人都是共犯。他们全都接受了这个说法,接受了这种不光彩的活着。
而从今而后,他也和他们一起站在了阴影里。
他眼中的光彩弱了下去,嘴唇抿紧了,低下了头。
“王,你要替我的儿子报仇啊!你要替你的子民讨回一个公道!我们要兽人,血债血偿!”斜刺里冲出一个外貌依旧年轻,没有进入衰亡期的女性精灵,她是死去精灵绿藤的母亲,此时泪眼婆娑,满目痛苦,“王,求求你了!我愿意第一个上战场!”
精灵的共情度很高,再加上由于生育本身便困难,生育和更迭率很低,导致他们对族群中的每一个成员都非常在意,此时见她为了自己孩子的死去如此痛苦,几乎所有精灵都感同身受。
见精灵王微微动容,但皱眉沉吟不语,底下有脾气比较急躁的精灵忍不住的喊出了声:“王,求您为子民讨回一个公道!”
“求王为子民讨回公道!”
精灵王环视了一圈台阶下激愤的民众,被包围在中间的尸体,还有跪下的女精灵。
这一切是如此顺遂。
他在心里思忖道。
心想事成的感觉,几乎让他忘记了自己眼底的刺痛感,那种如跗骨之俎一般的扎人的痛楚也像是褪去了。
迎着落下的晚霞,精灵王的声音清越如钟磬,整个广场上听的清清楚楚:“我原希望去年一战,打的兽人从此再不敢犯我边境,杀我子民。但如今看来,野蛮种族永不可能铭记教训,和我们和平共处。今日惨剧,乃是我昔日一念之仁的过错。”
所有在场的精灵都看到,随着他自责的话语,晶莹剔透的眼泪顺着他的面颊缓缓落下,映衬的他如同冰雪一般冷艳的眼瞳中的痛意格外分明。
“王,不是您的错!”终于有精灵大声喊了出来,“您也是避免打下去有更多的伤亡!”
“是啊,”精灵王痛苦的轻轻摇了摇头,“但如今又有同胞死在兽人的兽行之下,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姑息养奸,绝不会再轻易枉纵!这一次,我们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让他们记住,精灵的尊严永不容侵犯!”
“不容侵犯!”狂热的民众举手高喝,而唯一知道真相的年轻精灵,缓缓的瘫倒在了地上:他知道,自己从此背上了永远无法洗清的罪孽。
精灵王一声令下,所有精灵各自回家准备食物、武器、箭矢。
兵贵神速,精灵王已然决定,抓紧时机,在这一晚之后,广场聚集即刻出征。
而年轻的精灵刚刚踏出广场,树后的阴影处忽然钻出了一个影子,那影子抓住了他的手,将他拉到了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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