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他生辰时顾令颜送的东西都不一样,有镇纸、有宝刀、有玉佩,大多都是她画的花纹样式,让匠人照着做的。
唯有今年,她想送的是一幅画,不是十岁那年随性画出来送他那种。
因为她想告诉他,她的画够好了,能正式送给他了。就连顾审,偶尔也会拿着到处去炫耀。
月上中天,照到屋中的光亮越来越少,只够桌案前的这一块地方。烛台上积了一滩蜡,火光暗下来,绿衣拿着剪子垫起脚。剪完了犹嫌不够,又点了一根蜡烛。
屋中光芒大盛,顾令颜勾勒好最后一只鸟目。
她看了好一会没动静,绿衣提醒道:“三娘可是要落款?”顾令颜还是没接话,绿衣低头将她的一枚印章翻了出来。是她画画时常用的章。
顾令颜顿了一瞬,提笔落款,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是送给徐晏的生辰礼,最后动作轻柔地盖上章。
绿衣口中发苦,正要问她要不要将这画收起来,却蓦地瞪大眼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那双眼眸坚毅,面容冷艳靡丽,清楚的映到了绿衣眼中。
屋子里亮了一小半——被炽盛火光照的。
焦枯的味道弥漫开来。
第25章 那就只能他这个做太子的……
明月泛着层柔和银光,倾洒在每一处角落,既多情又无情。
顾令颜立在窗边,眼睫轻垂,温柔缱绻到极致。她倾身靠近烛台,手中握着那幅刚落下最后一笔的画。
与天边明月一样,温柔与清冷交织。
“娘子?”绿衣胆战心惊的唤了一句,在想她是不是拿错了东西。
跳动的火光一感受到纸的触碰,火舌猛地往上窜,顷刻间便将画卷的一角引燃。
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映出她如画的眉眼。
清透明亮的杏核眼、妩媚若远山的长眉、还有颊侧那一点笑靥,都被暖黄的烛光照得一清二楚。连她脸上的神情,绿衣也一览无余。
顾令颜低眉敛目,望着手中已经烧了一半的话,似是在对自己说,也似是在回复绿衣:“没有拿错,我想烧的就是这个。”
绿衣皱着眉:“可这个不是……”不是要送给太子殿下的么?
火舌向上卷起,残留的部分越来越少。
顾令颜拿画的手有些酸痛,遂换了只手:“是要送给他的,不过那是之前想的。”从她不再碰这幅画起,就没想过还要送给他。
“我刚才不过是想把没画完的东西画完,不然怪可惜的。”画还剩下一些没烧完的,顾令颜转手扔进了装废纸的铜制空篓子里,拿帕子擦了擦手,“一幅没画完的画,总是叫人百般惦记的。”
“就像人一样,得不到的人,总是百般想要。”
细细想来,她从前对徐晏,心底何尝不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可得不到的人啊,就总是令她想要去追寻对方的脚步,想要让对方看一看自己,下意识忽略那些不想知道的事实。
绿衣一愣,轻轻眨了几下眼睛,弯腰将铜篓中摇曳的几点火星熄灭。
顾令颜指指地上的铜篓,温声道:“你瞧,我画完了,再烧了,就当是我已经画好送给他了。从此这件事就不需要一直记挂心上。”
皎月遮盖住星光,外面寒螀叫了几声,伴随着风声一块传入耳中。顾令颜闻着浅淡的焦枯味,蓦地想起了多年前的盛夏,也是这样静谧的夜晚。
那是她唯一一次在宫中留宿,徐晏也还没有被封为太子,暂居在清思殿的偏殿里。
她晚上认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赤着脚下地,踩着绵软地衣走到窗前,循着声音往外看。
是徐晏在竹林练剑。
“是你啊。”徐晏转过头看到她,收了剑,冲她扬唇一笑,“怎么,睡不着?”他相貌生得很好,眉眼间带了几分不羁。轻轻一个挑眉,就能勾动人的心弦。
她趴在窗沿上,用那双水润的眸子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嗯,哥哥,你在练剑么?真好看。”她见过三哥顾证舞剑,身形翩然隽逸,气势如虹。
但徐晏的一招一式皆带着凌厉果决,即便远远看着都能感受到锋锐寒芒。
她的声音软软的,徐晏愣了一瞬:“是啊。”又逗她,“要不要我教你?”
银色的光轻晃,小姑娘笑着说了声好。
可却又苦恼:“我怎么出去呢?”她才比窗沿高了个头,若走大门,守夜的人必定会知晓。
徐晏走过来,朝她伸出手晃了晃。小姑娘等跟着他出去了,才发现自己没有穿鞋袜。徐晏懊恼的皱起眉,在她期待的目光下重新翻进去,把她的鞋子扔了出来,出来时一副气咻咻的样子。
花园里没有点灯,月光不止照亮了后院的青竹,还有那两道长长的人影。她跟着徐晏的动作笨拙的挥剑,没有一次是正确的姿势。他拧着眉头,却没走开,在旁用慵懒的嗓音,纠正她一塌糊涂的动作。
相隔多年,时过境迁。
顾令颜轻呼一口气,抬手关上窗,挡下猎猎西风,也挡住了那一抹银色的光:“去洗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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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公主下降吴兴姚氏子,长居京城。常常要举行各种各样的大小宴会,长安城的小娘子们都以能去参加她的宴会为荣。
作为圣人最宠爱的女儿之一,不少儿郎希望能入公主府做宾客,得一个被引荐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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