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害太子的罪名,可不是她能承担的。
想到这, 顾令颜神色更真诚了些:“殿下这手,是在何处伤的?”
她轻声问了这一句,徐晏的眸光却瞬间便亮了起来。凝着她看了片刻后,低声道:“昨日不留神, 我被碎瓷片割了。”他说的有些语无伦次,而后紧张的抬眸看着她,心下忐忑不安。
顾令颜却是长舒了口气,不是她弄伤的就行,便点了点头,淡声道:“殿下这样子,险些让我以为说我给弄伤的。”
徐晏忽而便滞住了,眸子里本要溢出来的光,也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直至完全熄灭。到了最后,那双星目里只剩下一片死寂。
他望着她,嘴唇嗫嚅了下,却又说不出话来。
她刚才询问他在哪弄伤时,他以为那是在关心他。然而这场梦还不到片刻,便要提醒他,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颜颜。”徐晏低下头看了那伤口一样,坚持说,“昨日上了药,我本来愈合了的。”
他抬了抬手,想要触碰顾令颜曳地的披帛,却又怕自己手上的血污弄脏了她的披帛,堪堪收了回去。而后便立在那株桂树下,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顾令颜不大想理会他发酒疯,然而这手确实是因她打了后,伤口才重新裂开的。她深吸了口气,问:“殿下可有带伤药出来?”
刚刚在杏林里握紧拳时,掌心的伤口曾崩开过一次,那时便从赵闻那取了金疮药来。上了药后便去了前院饮酒,未曾还回去,此刻那金疮药还一直在他身上。
“有。”徐晏抿了抿唇,将伤药给取了出来,将之握在掌心里。
是一个小巧而又剔透的白玉瓶。
顾令颜扫了一眼,接过手,打开盖子就要往徐晏掌心里倒,又状似无意地问:“我听闻越是好的疮药,敷用时越是疼。这药是宫里的,定然极好,用起来,应该很疼吧?”
那白玉瓶被她捏在指尖,与莹润雪白的皮肤待在一块,竟让人分不清哪一块更白些。
徐晏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在伤药快要被她给抖出来之前,似是突然回过了神,温声道:“我手上还有血,这样伤药不易愈合,还有可能加重伤势。”
顾令颜的动作忽而便凝滞住了,缓缓将白玉瓶给收了回来,盖上盖子。
她暗自皱了皱眉头,显然是觉得有些烦了。
随后走到旁边凉亭看了一会,然而茶壶中却没了水。想了想,最后从里头拿了个茶盏行至池边,微微提着裙摆半俯下身,装了一盏水。
“殿下要不先将就着洗洗伤口,或是让人带殿下找个地方上药?”顾令颜手里握着茶盏,看着他掌心里的道道伤口问。
徐晏眼睫轻颤,几乎是没有半分犹豫的说,“就在这罢,免得耽误了,愈发的严重。”
“哦。”顾令颜应了一声,举着手里的茶盏往下倒。
初春的池水寒凉刺骨,被那盏水触碰到的一瞬间,徐晏整个手掌便僵住了,下意识想往后缩,却又硬生生的忍不住了。
伤口清洗完后,还残留着些许痕迹和满手的水珠。
顾令颜不耐烦的扔了方帕子让他擦干净:“用完了殿下就扔了吧。”擦过血的帕子,她也不可能再要回来了。
徐晏垂下眼眸,手里握着帕子,一言不发的擦拭着手上的水珠。因动作有些粗暴,且力道又大得很,伤口又被扯开了不少。
他抬眸看了一眼顾令颜,却见对方正盯着自己的伤口,神色平静。
一丁点的心疼也没有。
“好了没?”顾令颜问他。
徐晏停下擦拭的动作,闷闷地应道:“好了。”
傍晚的风裹挟着丝丝凉意,吹拂在人脸上时,不经意间便将鬓发也给拨弄到了面庞上。这样的情境,让人觉得有些痒痒的。
顾令颜将发丝挽到耳后,拿着药瓶往徐晏手上倒,动作很快,动作也很迅猛。每一处都没放过,每一处都倒了厚厚一层。
池边点着数盏灯,浅淡的金色覆住地上的每一寸,倾洒在俩人身上时,将俩人的身影拖长,映在池边的青砖上。
徐晏悄悄地侧首去看,因灯火是斜着照过来的,影子里的俩人挨得极近,看上去似乎是相拥着的。他凝着看了一瞬,趁着没人注意,将那擦拭过伤口的帕子掩进了袖子里。
“你撒多了些。”徐晏这才看向自己的掌心,温声说,“有些疼。”
顾令颜盖好药瓶扔回给他,懒散道:“我哪里懂这些?只想着撒多一些药粉,殿下能好得快一点。”
少女的裙裾被晚风吹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却又仿佛要乘风而去。秾丽的五官在夜色下,朦胧的看不真切。
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在竹林练剑,而后看到了立在窗边的她,闲极无聊,便去问她想不想学。
那时也是这样的漫天星辉,但却抵不过小姑娘眼眸中的喜悦。
徐晏眸中忽而映了点笑意,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还未开口,天上便蓦地飘起了雨。
雨水滴在脸上,冰冰凉凉的触感,砸得顾令颜稍愣了一瞬。
然而就是这一个愣神间,那雨竟是开始大了起来。雨势不算湍急,雨珠并不细密,然而每一滴雨珠都砸的极为用力。
手忽的被攥住,尚且来不及甩开,便被用力往前拉着跑了起来。雨珠洒在眼睫上,模糊了一片视线,也令眼前那藕荷色的身影也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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