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
少女的声音又轻又柔, 半点威慑力都没有。但徐晏的面容却随之柔和了下来:“好,我不说了。”
似是怕她不高兴, 徐晏又重复了一遍, 温声说:“我不说,你别生气了。”
“徐晏, 我没生气。”她低声唤了他一句,低垂着眸子别过头说, “时候不早了,你回宫用膳去吧。”
听出来她声音里勉力维持的平静和淡然,徐晏感觉心脏被攥紧,哀声道:“颜颜, 别这样不理我,好不好?”
说着让她看他一眼就好,可他心里却清楚得很,这怎么可能呢?
他想要她长长久久的看着他,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他想要她的目光只放在他一个人身上。他想要他的颜颜能待他如初,和从前一样喜欢他、和从前一样对着他好。
倘若她是厌倦了对他好,那可以换他来,换他来对她好。
只要她不拒绝,便足够了。
顾令颜回眸看了他一会,凝声问道:“徐晏,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他凝望着她,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哀求道。说完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但一双星眸却又固执地盯着她看。
他也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之间就变了。
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全都是他的错,是他亲手将颜颜推远了。
顾令颜捏了捏指尖,先前的怔神和恍惚回转了过来,她哂笑了一声,轻声问:“徐晏,你是不是醉了?”若不是醉了,如何说得出这些话来?
“没有饮酒。”徐晏快速否认了,随后放软了声音对她说:“颜颜,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才……”后面的话他几乎要说不下去,几度哽咽了下,终是放弃了。
他扯着唇角笑:“我知道是奢望,可却还是想问你,我们之间,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还像从前那样?”
面前之人的眼眸中带着无限的祈求,还有偏执。
顾令颜沉稳的心跳一下一下,如擂鼓一般,感受着胸腔里传来的清晰跳动声,她轻抿着唇,微微垂眸掩去思绪。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徐晏从锦匣里拿出了一张花笺,声音轻缓而又低沉地说:“从番和城出来时,我以为我会死。”
他的手指蜷得很紧,将花笺边缘也给揉皱了。
“我想着,再给你写最后一封信吧。”徐晏看着她,刻意放柔了声音,“然坐在案几前想了许久,提起了笔,最后竟是不知道该给你写些什么。”
“后来我便想着,唯有祝你年年岁岁,长乐未央。”
“后来我又想着,万一我活着回来了呢,若我活着回来,我定然还是想见你的,于是我又加了两句诗。”
那张花笺先前就是放在锦匣最上面的,顾令颜闭了闭眼,想要躲开他的视线。
不用他说,她也知道那两句诗是什么: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幸而我没死,后一句,也就不需要了。”
“徐晏……你别这样。”顾令颜颇有些狼狈的别开了头,相识数年,她从未见过徐晏现在的模样。哀戚之色溢于言表,原本桀骜的面容布满了阴郁,眸子里也失去了光。
顾令颜一时间有些无措,被他身上的气息所困扰,她忍不住后退了半步,想要离他远一点。
徐晏抬起手想要触碰一下她带着慌张的面颊,在即将接触到时,又似突然惊醒,将手给缩了回去。不知过了多久,他凝眸看着她,轻声说:“出城前,我将东西给了沈定邦,原本是想要他帮我交给你的。”
“可后来我又想着,我都要死了,还给你看这些东西干什么,只会让你后半生不得安宁。”
“既然如此,不如给我陪葬,也算是给我留个念想了。”
日影向中间偏移,金色的光洒在粼粼水面上,随着水波而不停地跳动。原本从池面上拂过来的萧瑟的风,突然间变得轻柔缱绻,一下又一下拂过人的面庞。
顾令颜缩在袖子里的手蜷得更紧了些,深秋里炽热的光沿着廊檐,洒在了她脸上。
少女的半边面颊被照得透亮,原本就白皙的面庞,更是仿若一块泛着温润光泽的羊脂美玉。盈盈杏眸里也是一片光在里面闪动。
因心下慌乱,身子便有些不怎么沉稳,以至于凌云髻上插着的那支楼阁金步摇下坠着的流苏,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在耀目的光华下,隐隐流淌着光泽。
“颜颜,我是喜欢你的,不是因为你上回问我的什么不甘心。”他缓着声音试图去解释,想要将自己的心剖开给她看,“我从未想过让你做什么贵妃,只想让你做我的妻子。”
她那么好,他又怎么会舍得,让她去做妾室。
顾令颜轻轻眨动了几下眼睛,她朝着游廊外面看了一眼,淡声道:“徐晏,我该去正院用饭了。”
这样的太子,令她觉得陌生、而又无所适从,以至于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复他。
甚至于,只想低着头远远地避开。
徐晏知道除非有什么意外状况,只要顾审或杜夫人在时,顾家众人都是要去正院用膳的。
他点了点头,柔声道:“去吧。”
看着顾令颜仓皇转过了身子,正要迈步离开的时候,徐晏又忽然唤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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