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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顿了一瞬,她勾起唇角绽开一个笑,语调轻快起来:“圣人让我从太子妃做贵妃的那一刻,不就早该知道咱们不是夫妻了么?”不再是地位相当的夫妻,而是丈夫和妾室。
    她歪着头努力回想了下,徐晏帮她从外面买的那些话本子上写的东西,有些疑惑地问:“还是说,虽然我只是个贵妃,其实上在圣人心里,是将我当皇后看的?”
    说到这,她略微迟疑了半分,这不能够吧?再怎么样,他应该也干不出这种蠢事吧?
    徐遂沉默了片刻,没有接她的话,他没说的是自己心里真的还是将她当做妻子看的,一切不过是权衡之计罢了。
    明明以前很懂事体贴的,怎么年纪大了后,反倒还开始计较起这些小事?
    “少君。”徐遂轻叹了一口气,放缓了语调,“朕从前就说过,不过是为了防止外戚势大罢了。一旦外戚干政,朝政定然不稳。”
    他当年不愿意立徐晏为太子的主要原因,也是担心朱家太过志得意满。
    朱贵妃将视线从轩窗那边收回来,想着刚才的话本,慢慢皱起了眉头,冷笑了声:“圣人莫非觉得,我很好诓骗?若是我没记错,圣人登极的时候,我阿耶薨逝、阿弟病重。外戚干政?我阿兄哪来的能耐干政?”谁不知道她阿兄朱翰才智平庸,就他还能干政,那她朱字能倒过来写!
    族里其他房更是没什么能力,少有的几个高官和她隔得稍有点远。当时她被封为贵妃,有几房的人不想着怎么好好上进,竟然还想着送女邀宠!
    皇帝有多忌惮朱家女他们看不出来?还邀宠,真不怕邀着邀着哪日脑袋掉了。
    后来那几房的人被她直接派女官过去骂了一顿,即便是出嫁的女儿她都不放过,直接让女官去人婆家那训斥。
    这一通搞得几房都没了脸面,各处宴饮都躲了好些日子,一消停就是这么多年。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就是觉得难以接受,这人的脑子到底是为何这么异于常人,总要做出一副众人皆醉他独醒的姿态???
    徐遂先是呆滞了片刻,随后怔怔的应了一声:“彼时太想当然了,后来却是骑虎难下。”他父亲冲龄践祚,太后临朝称制多年,但到后来即使他父亲都过了十八岁,却迟迟不肯为他父亲加元服、归政于皇帝。
    皇帝年幼,太后临朝称制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政绩要是出色还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受后世人赞叹。但却出了问题,问题就在太后迟迟没有归政上面。
    也不是太后不想归,而是被外戚给挟持住了,她那个太后也不过是个傀儡。
    就是因为这件往事,才让他对外戚产生了深深的阴影,忌惮至极。这才灵光一闪,干出了不立皇后的事。
    “后来朕也补偿你了,让你的仪仗礼制可破格与太子等同。”徐遂垂眸说了一句,声音放缓了些。
    “圣人总是会给自己找一些借口。”朱贵妃眉梢微挑,“先不说我在后人眼里如何,也不说从太子妃降为贵妃的品轶、礼制的落差。单说我那时候的日子有多难过,圣人知道么?”
    贵妃品轶不低,四妃并为正一品,且贵妃又是四妃之首。
    但太子妃是没有品轶的,因为是国之储贰的正妻、未来的皇后,哪里还需要什么品轶,她在宫中,只需拜太后和皇后。
    “朕知道,所以朕后来竭力补偿你了。”徐遂的声音稍急促了些,“何况就算曾经不愿意过,最后不也是三郎做了太子?少君,你别这个样子,你当知道,朕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
    风顺着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声音很大,盖过了她最后的两个字。须臾,她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他听:“圣人不知道呀。圣人总是自己快活就好了,哪里会管旁人的死活。”
    “圣人的那丁点喜欢,也不过是闲暇时,从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施舍罢了。”
    “少得可怜。”
    一道“哐当”响声传来,她循声望去,原来是一盆摆在窗台上的花,被猛烈的风给吹倒在了屋内。
    这声沉闷声响打破了屋中的寂静,不知何时连松树也跟着响了起来。
    “既如此,那我也自己快活就行。”朱贵妃蓦地抄起了桌案上已经放凉了的药,“……管不着圣人的死活了。”她一只手按住皇帝的身子,拿着药碗直接灌了过去。
    徐遂一时不察,竟是被她给直接灌完了大半碗药。
    苦涩的药汁流进了口中、鼻腔里、半张脸都是,剩下的全淌到了衣襟和被衾上。
    “咳咳……”他开始剧烈的咳嗽,整张脸涨的通红,胸腔里头的心跳急速加快,像要将肺给咳出来一般。
    朱贵妃将药碗搁置在旁边,拿帕子擦了擦手,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多谢圣人教导。”她擦完后,将帕子随手扔到了榻上,转过身子施施然离去。
    殿里只剩下她身上残存的馨香。
    直到朱贵妃出去了,侍奉的宫人方才敢入内,急忙给皇帝擦拭身子、换被衾、床单、衣衫。
    徐遂还未从那阵剧烈咳嗽中缓过劲来,便看到了侍从呈上来的一份文书。
    是太子已经命门下省草拟好了诏书,送来给他过目的。徐晏闭着眼睛喘气,随手从侍从手里将文书抽了过来,缓了几息之后,睁开眼睛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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