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岐王必定不会就此放过他的吧。
自己对他的作为有目共睹,如今成王败寇,他会不会将这些年遭受的苦难如数奉还?
他打破脑袋也想不通,这些人为何宁愿相信一个不受宠、随时都可能死去的皇子,都不愿给自己效力?
况且十一年前,岐王只是个稚龄小儿,他何德何能,竟有这么大的本事收买朝廷重臣?
皇帝百思不得其解,浑浑噩噩地盖下印玺。
徐公公拿起圣旨,由薛仆射和同僚们查验过后,派人快马加鞭送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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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长安城外。
初春时节,万物萌发,远方群山青翠,一扫经冬的萧索。
近处却是黑云压城,旌旗连营,遮天蔽日,士兵们列阵排开,铁甲淬着慑人寒光。
时缨与英国公一道步入营帐,第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五个月未见,他似乎清减了些,精致如画的面容轮廓却分毫未该,望见她,眼底浮起笑意。
她的视线瞬间变得模糊,像是昨日才与他分别,又像是已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
但众目睽睽之下,且还有要事商谈,她只能忍住,缓缓走到他身畔,抬起手,复而垂落。
日思夜念的人就在咫尺之遥,但她却有些近乡情怯,唯恐一切都是幻觉。
下一瞬,他扣住了她的手。
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柔却坚定地钻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交缠。
略显粗粝的掌心和指腹,骨节分明的触感,还有肌肤相贴的体温,在刹那间侵占她的感官。
不是梦。
她终于再次见到他了。
第96章 【点击就看大型打脸现场……
双方会面, 互通情报,方知两边各自还都算顺利。
去年孟大郎强抢民女的事情曝光后,江南一带的百姓怨声载道, 虽然罪魁祸首被处死,那些仗着孟家势力作威作福的旁支被问罪处罚,但孟仆射父子仍在京中为官, 淑妃所出的卫王还做了太子,着实无法平息群情激愤。
如今荆州一战真相大白,无异于火上浇油,英国公率军所过之处, 皆有人自发投奔,州县官员们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些与孟家沾亲带故、侥幸逃脱孟大郎一案牵连的前来阻挠,也仿佛以卵击石, 不是被杀就是被擒, 其余的见势不妙, 闻风而逃。
他们日夜兼程,以急行军的方式赶路, 几乎可以说是兵不血刃,就来到了长安。
另一边, 因朔方军人多势众,行进速度不及英国公的人马, 但灵州距离长安更近, 于是恰巧赶在跟他们差不多同一时候到达。
北夏倾覆的战报传开,北疆百姓欢天喜地,往后许久都不必再过提心吊胆、唯恐蛮夷骑兵南下劫掠的日子,激动之余, 已然将岐王和灵州守军视作拯救黎民于水火的英雄。
是以慕濯也未曾遇到什么麻烦,就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京城。
人心向背昭然若揭,胜负已无悬念。
只需等待宫里尘埃落定,即可完成一场没有伤亡的交战。
皇帝崇文抑武,引得武将们惶惶不可终日,如今大难临头,他倚重的文臣集团却未能帮他抵挡这来势汹汹的千军万马。
昔日为他鞍前马后的太子一系备受冷落,孟庭辉和时文柏赋闲在家,与罢官无异,派不上任何用处,薛仆射等忠于老摄政王的官员们反戈一击,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
此时此刻,也不知皇帝是被突如其来的逼宫吓破了胆,还是想起孟庭辉与时文柏等人,为自己对忠实走狗们的过河拆感到追悔莫及。
但无论他作何想,都已无力回天,只能接受既定的现实。
英国公和将领们汇报完情况,自觉告退,帐中只剩下慕濯与时缨。
四目相对,时缨隐去眼底水雾,拉着他上下打量。
尽管现实与梦境截然不同,但她始终存在隐忧,必须亲自确认他平安无事,才能彻底放心。
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好笑道:“也就一些皮肉伤,几个月过去,已经痊愈了。”
旋即将她揽入怀中,压低声音:“你若不信,晚上好好检查一遍便是。”
语气一本正经,却让她瞬间面红耳赤。
她岔开话题:“公主殿下和……我兄长呢?”
方才交谈的时候,她已经将自己认舅父舅母为父母之事告诉他,如今便直接改换了称呼。
慕濯稍事沉默,斟酌言辞道:“林兄被线人们报复,受了点伤,但目前性命无虞,他禁不住快马颠簸,只能乘车缓行,宣华和他一同,会迟几天到。”
时缨心里顿时一沉。
大梁的线人们对北夏国师恨之入骨,若有机会报复,怎会让他只是“受一点伤”?
慕濯环着她的手臂收紧:“阿鸢,抱歉,我没能保护好令兄。”
他亲笔写信,对线人们再三叮嘱,说国师掌握北夏的重要机密,他必须活着接受审问,才能发挥价值,线人们也答应下来。
却未想到,他们临时反悔,竟在最后关头利用宣华设局。
兴许他们觉得林思归诡计多端,想杀他难如登天,才不得不妥协。
然而一旦逮住可乘之机,压抑多年的仇恨终于找到宣泄口,便失去理智,只想让他速速偿命。
宣华……
慕濯微微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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