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浊之气冲入脑中,裴和渊的脸色已是极其难看。他双眉紧凑着, 眼中是一寸寸的,逐渐扭曲的癫狂:“你想与谁生?是险些娶了你的秦扶泽,还是那个戏班子的班主?”
“你胡说什么?”错愕过后,泼天的火气直冲脑门。
若在平时被他这样盯着, 关瑶可能头皮发麻,可现在她也正在气头上, 心里的火恨不得把这厮给烧成块炭, 又哪里管他森人不森人。
关瑶骤然抬眼道:“秦扶泽都是已成家的人了,我与宋班主也是清清白白的,你提他们做什么?”
“是么?”裴和渊不甚在意地接了句嘴, 上前一步,依旧语调冷然道:“不管是谁,在你接近他们之前, 我都能让他们变作死人。”
停顿半息,裴和渊倏地扯着唇角笑了笑:“娘子心地善良,既是不想害人,便莫要起这等心思。”
笑声如薄刃,刮擦过关瑶的耳廓,激得她心中瓦凉。
“夫君,你, 你不该是这样的啊?你怎么会……”
见关瑶眼角涌起弱雾,裴和渊眸中的阴毒狠戾隐去, 眸子一霎平静。他淡道:“娘子莫要惹我, 咱们两相无事, 不好么?”
“是我惹了夫君么?明明是夫君太过专横,你我是夫妻,子嗣这等大事为何不与我说上一句呢?”关瑶脑子乱哄哄的,整个惊疑不定。
见关瑶面色发白,嗓音发颤,道是自己实在吓着了她,裴和渊便彻底缓和态度,方才像要吞人骨髓般的阴晦之态已然消失无踪。
他喉间轻滑着:“是为夫错了。”
话毕,裴和渊展臂想去抱关瑶,关瑶却向后一步,明显拒绝。
二人间,又成个僵持之势。
裴和渊不知自己这般阴晴不定更加惹人愣愣怔怔,只听关瑶问他:“夫君认错向来是快的,正不正经的错都可往身上揽,想是说得太顺当了吧?”她桃腮含怒:“我且问夫君,你可知自己究竟错在何处?”
错在何处?
裴和渊深眸轻垂。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耳畔,关瑶提醒他:“夫妻间有事不该有商有量的么?尤其是子嗣这等大事。”
气氛微滞,裴和渊沉默不语。
关瑶攥着袖摆,语气艰难道:“我想不出夫君不想要孩子的原因,夫君可否与我说一说?”
裴和渊嗓音压抑:“生孩子……太痛,我怕你承受不来。”
这说不过去的,听着便十足敷衍的理由如何能让关瑶信服?
她气急反笑:“即便是这个原因,与我说不得一句?夫君是把我当什么无足轻重的人,还是你自己在默默决定所有事?这是随便几句话便能盖过去的事么?”越说越是气冲额心,关瑶咬着牙问:“还是我在夫君眼中,便是随随便便能敷衍得了的人?”
关瑶一口气梗在心头恼火怫郁,裴和渊何尝不是把个嘴唇抿得发白。
因为个孩子的事,与他闹成这般。
裴和渊抬眸直视关瑶,语气寒津津的:“就我与娘子,不好么?为何要多一个人?”
“可,可多出来的,是咱们的孩子啊?”关瑶眼含重惑,脑子里一百个不解。
“我不想要。”裴和渊固执道:“我不愿让任何人打扰我与娘子的独处,孩子也不行。”
关瑶滞了一息。她神情怔忪着,心里开始发沉:“夫君,你觉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不正常?”
“不觉得。”裴和渊答得极快,明显是不用经过思考,便能复她的话。
而便是这般,更让人心思杂乱,脑子嗡嗡作响。
百般情绪冲击过后,是涌上四肢与心肺的疲乏。
关瑶抚着心口,长长缓了一口气道:“我累了,我不想跟你说话,你去书房睡。”
“一起睡。”裴和渊不肯动。
“我们在吵架!”关瑶美眸怒睁,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裴和渊不以为杵道:“一起睡,我不碰你就是了。”
这是说的什么话?
关瑶气得浑身哆嗦,索性转身向外道:“好!那我去书房睡!”
有人大步上前,自身后揽了她的腰道:“我说了,一起睡。”
不论如何挣扎,关瑶最终还是被带回了榻上。
只她心头堵着气,怎么也不愿让裴和渊替她脱衣除袜。裴和渊倒也不勉强,似乎只要不和她分室而居,他便愿纵着她。
帐子掩下,夫妇二人各盖一被,这些时日的缱绻与缠绵,变作各自平静的呼吸。
关瑶将自己掩于被盖之下,背向裴和渊而眠,心中再度乱愁如织。
她的夫君,她好好的夫君,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即使是背向而眠,关瑶也能感受到热炙的双目黏在自己身上,若她此时翻身,必然会对上那双乌灼灼黑泠泠的眼眸。
比先前还要阴晴不定的夫君,使她好似落入个无形的牢笼。
被这般强烈的,甚至有些病态的占有欲包围着,关瑶实实在在地感觉到胸闷,感觉到难以喘息。
关瑶攥住被角,在天人交战之中,渐渐阖上双目。
直到她呼吸变得均匀了,裴和渊伸手在枕上拾起她小撮头发,凑过去闻了闻后,再放在掌心,也闭了眼开始发梦。
梦中,一双男女相携而立。那女子的小腹微微隆起,显然便是有孕在身。
女子挽着那男子的手,与那男子嘁嘁喳喳地说着什么,大抵在猜孩子是男是女该取什么名这样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