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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傻不傻?你阿娘都被卖到窑子里了,那种地方出不来的!你就算有钱也要被敲竹杠,搞不好还被人家扣下当小龟公!”席羽直起身子,吓唬话说得有模有样的。
    奈何小裴郎君固执发作,怎么也听不进劝。席羽有些生气:“那你自己去吧!我才不帮你!我要去睡觉了!”
    二人就此分道扬镳,一个赌气离开,另一个则去寻自己卖妻鬻子的父亲。
    没能走到家门口,小裴郎君便遇到了自己的父亲罗跛子。
    罗跛子仍然红光满面醉陶陶的,走路打跌不说,脑子都不清醒了。
    在河边放完水后,他一转身撞到颗树,且将那树误认为人。
    酒气上涌,罗跛子当即冲那树嚣骂几声,见对方不理自己,他气急败坏取下自己腰间鼓囊囊的荷袋掂了掂,拿鼻孔炫耀道:“看见没?老子如今是有钱人了。你敢惹老子,老子马上花钱请人揍死你!”
    树本就不是活物,压根不会答话,可夜间风大,吹得树叶子簌簌作响。这响声到醉汉耳中,便成了挑衅之语。
    罗跛子气极,率性便踹了那树一脚,自己登时被弹得摔倒在地,荷袋也从手里甩了出去。
    唉哟唉哟地呼着痛间,有人唤了他一声:“阿爹。”
    循声去看,见个瘦伶伶的身影站在自己身后,手里还拿着他的荷袋。
    “轰隆——”
    裂帛似的雷声骤起,闪灼的电光之中,罗跛子认出这是自己儿子。
    他横起眉来:“小兔崽子,你怎么回来了?”
    小郎君掐着手心问罗跛子:“阿爹……为什么要卖了我和阿娘?”
    “呵!”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罗跛子破口便骂:“你们是老子的人,老子发卖怎么了?打杀你们都是老子的自由!”
    狂风煽起,跣着足的瘦弱男童在风中如野草一般瑟瑟摇摆,仿佛很快那细小的根茎便要被拔地而起,被卷得消失无踪。
    小郎君眼睛出神地望着罗跛子,喃声道:“打杀都是自由的话……是不是,我也可以这么做?”
    “叽里咕噜说什么鬼话?”罗跛子手脚并用,踉踉跄跄站起身,朝小郎君勾了勾手:“把荷包还给老子!那是老子的钱!”
    夜风怒嚎,刮得尘土蔽空。
    小郎君直撅撅站在唿哨的风中,嶙峋的两肩像马上要被摧垮的小山丘。
    过了会儿,他梦游一般走上前去,举起荷包递过,却在骂骂咧咧的罗跛子将要伸手来取的瞬间,猛地推了他一把。
    “哗啦——”
    疾雨落下,掩去身躯入水的动静。
    雷声吞去男人的呼救,雨像急箭一般砸向地面,也强势地把沉沉浮浮的男人往河水中摁着。
    雨滴在水面溅起一阵白烟,很快便连挣扎的身影都看不见。
    河岸之上,被淋了个透的小郎君盯着自己的双手,许久无言。
    片刻后,他重新抬起了脸,只见得眼神木然发直,而被雨水刺浇的面容之上,是诡异的平静。
    便在这霎,关瑶仿佛听见他心中平静的话语。
    “我杀人了。”
    “我杀了我阿爹。”
    “他该死。”
    听人亲述的场景出现在自己面前,关瑶心颤肉跳,双手索索发抖。
    她张了张嘴,待想说些什么的,可许是被这风雨给淋得,鼻子却突然发起痒来,很快一个喷嚏打响,也把自己推出梦境。
    ……
    头痛欲裂。
    人虽自坍塌的梦境抽离,身子却受受足了那场雨的影响。几声接连的喷嚏后,两道清涕自关瑶鼻腔流下。
    有人将她揽起,忧声问:“娘子怎么了?可是受了寒凉?”
    心有余悸的关瑶拿帕捂住鼻子,免不了盯着身边人多看了两眼,被裴和渊笑问:“娘子为何这般看我?”
    关瑶满脑子都是梦中那个小身影,心里像是压了个磨盘一样,喉咙干得厉害,说不出什么话来。
    裴和渊见她精神恹恹,喂了杯茶后,给人穿好衣裳,拢在怀里试了试体温,曲起指来弹了下她的额头:“还推被么?还看星星么?”
    关瑶心里堵得慌,几番欲言又止还是问出口道:“幼年的事……夫君会难受么?”
    裴和渊正欲去唤吴启延医,闻言眸子微挑,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娘子在可怜我?”
    这话,心神俱乱的关瑶不知怎么回答。
    沉默片刻,她转而问道:“那夫君……现在想做什么?”
    话头转得快,裴和渊却也听懂了她这话里的意思,他笑了笑:“听闻我那位生父病重,恐怕熬不了多久,我这当儿子的自然得去瞧瞧。还有……二姐即将贵为大虞皇后,家中喜事将近,咱们提前去侯着。”
    将关瑶喝剩的茶一口闷了,裴和渊又转着杯子继续说道:“孟澈升是个伪君子,他越怕自己地位不保,我便越是要让他胃口撑大,尝一尝至上的皇权,先让他过过瘾。”
    “他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关瑶迷迷瞪瞪抓住这句关键。
    裴和渊略一思忖,巧妙地答了句:“娘子可还记得上回在江州时,我那位母亲与外祖母墓前已有香烛?”
    见关瑶点头,他又道:“我问过雇用的守墓人,道是有位年轻公子曾去祭拜过。按守墓人所描述,去的,应当就是孟澈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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