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攥着手,羞声道:“奴婢,奴婢来给郎君送消暑的汤。”
裴和渊嘴角噙着晏然笑意,说出的话却是:“出去,这里无需你的服侍。”
“郎君?”竹蓉被这话愣得呆立住。
裴和渊重复道:“我说了,出去。”
方才进来时正好捡了关瑶去送小世子,而不在院中的当口,又逢裴和渊明显有些“意动”,竹蓉哪里肯就这样走。她咬了咬唇,脑中急转道:“这是老夫人给郎君备的,郎君现下公务繁忙,还宿在书房这么简陋的地方,她老人家很是记挂郎君,直念叨着,让奴婢照顾好郎君的身子……”
淡淡的嗤笑声起,裴和渊阴恻恻地看着她问:“你这是拿老夫人来压我?”
竹蓉面色一变:“奴婢不敢!”
说着不敢,却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裴和渊眯了眯眼,若遵循下意识的想法,他早便掐住对方的脖颈,或是抽出刀剑直接把人给了结。可是现下他不能,他答应了娘子的,要控制自己。
夕阳收了角线,书房又暗了一度。
气定神闲地沉吟片刻,裴和渊直起身子向竹蓉招了招手:“来,你近一些。”
郎君嗓音清幽,眼如温玉。一袭白裳端坐于椅中,如同撒下惑人种子的神邸,让竹蓉痴了目光,如提线木偶一般,听话地走上前……
---
夜幕落下,星斗窥视着大地。
用过晚膳后,关瑶歪着身子靠在软枕上,兀自忙活。
裴和渊走过花罩并于榻前站定,开口唤关瑶道:“娘子……”
关瑶正解着手头的九连环,只心不在焉地应了他一声。
裴和渊的视线黏在那翻飞的十指之上,缓声道:“今日有个丫鬟在书房内起了歪心思,我当时想,想毁掉她……可我控制住了,只对她……小作惩戒。”
这话说得极慢,恨不得一字一顿地说,以确保每个都顺顺畅畅,且字正腔圆地钻入关瑶耳中。
关瑶停下手里的摆弄,倾首看着裴和渊,见他目中染着星芒,活像个做了好事来向大人讨赏的孩童。
“那很好啊。”关瑶眉目弯起,给了个爽快的肯定。
可裴和渊想要的,又岂止是这么句肯定。
他特意等了几息,见关瑶与他大眼瞪小眼,确实没有要做些什么的地步,甚至连主动来牵自己手的动作都没有,不由心间失落。
可很快,他便重振旗鼓,主动问道:“我能在这榻上坐一会儿么?”
关瑶似早有预料,目中染笑道:“夫君若应我一堂事,今夜便不用去书房睡了。”
言下之意,若能应她的事,岂止在这榻上坐一会儿,睡一宿都成。
不得不说,这对裴和渊是个扎扎实实的诱惑。
他确实……太久没有抱过她了。
“何事?娘子且说便是。”
关瑶翘了翘眼角:“宫宴过后,我想回娘家住几日。在这期间你不许去寻我,再有便是让你的耳报神离我远一点,不能时刻监视着我,转头便报予你听。”
说罢,还半开玩笑地承诺道:“放心,我不会再偷跑的。反正你总有法子寻到我,况且总被人捉,也太没面子了。”
不出所料,裴和渊陷入沉默。
关瑶低头继续摆弄九连环,口中漫不经心地提醒他:“夫君,你既下定决心要洗垢匿瑕,总也要克服这些的。”
裴和渊情绪牢落,眸子也晦暗下来。
确实,她不可能时时刻刻和他在一处,还有他那病态且偏执的占有欲,总要遏制着,不能再发作了……
琳琳琅琅的声音响了响,一柄被套得乱七八糟的九连环被递到眼下:“我解不开,夫君帮我好不好?”
裴和渊抬眸,小妇人沮丧地摸着自己的小腹:“要是睡觉前还弄不下来,孩儿定要嫌我这个当娘的太笨……”
她行事委实毫无章法,跳脱得令人来不及反应。上一息还在说着正经事提着令人为难的要求,下一息却又开始用软绵的音调撒起娇来,直搅得人心序也摸不着。
僵持不超两息,裴和渊认命地接过那九连环,又唤了岑田进来:“今后你一切听从少夫人的,不用理会我。”
岑田眸子微微一闪,张着嘴欲言又止。
裴和渊淡声道:“放心便是,你爹娘的事已在解决,到时不仅会还他们一个清白,下令陷害你爹娘的人,也不会得善终。”
裴和渊的承诺满足了岑田今世最渴求的两大愿望,岑田再没有半点犹豫,点头应了是。
九连环像是欺善怕恶似的,在关瑶手上磨得她要发躁,可到了裴和渊手上,便被三下五除二地解了个透。
服得五体投地的同时,关瑶也酸得连脸都不想对着这人。
而许久不曾与关瑶共寝,虽是各盖一床被,裴和渊却也并非木头那般规矩。
躺下后,他极其自然地贴在关瑶身后,将手小心翼翼搭在她的腰上。
关瑶于气闷间想起宫里的事来,便问道:“听说贺博正已经开始怀疑杨莺与太后有勾连了?”
“身居高位之人,猜忌是自然不过的。且他近来生了心思,想追谥他那生母,周太后自然不肯。再联合朝堂后宫二人间的斗法,恐怕要不了多久,这对母子便要来个你死我活了。”
关瑶狐疑道:“是不是太快了些?那谭公公行事这么利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