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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步便走,又听得被侍从拦住的人在后头不顾形象地喊道:“哎?我不介意啊!我许你高攀啊!”
    裴和渊脚步一顿,未几转过身去,两眼定定地看着关瑶,字正腔圆地说了三个字:“孤介意。”
    “好事做到底,姻缘修一世,殿下怎能起了个头就跑了?”关瑶仍旧不肯放弃。
    听着这聒躁的歪理,裴和渊面无表情地睥睨着她:“孤与你有姻缘?发梦臆想出来的?”
    “当然有了!不然怎么我偏就那时候被狗撵,又偏偏爬了那寺庙的墙,还偏偏被殿下所救?这么多的巧合,还不足以说明我与殿下间的缘分么?”
    裴和渊淡淡瞥她一眼:“你这张嘴,倒是能编得很。”
    “谁编了?”关瑶自然不承认,还扬声道:“殿下可是取了我玉蝉的!那是我家中长辈给的身佩,只有我的夫婿才能取!殿下既取了去,便是要当我的男人了!”
    裴和渊眉骨微扬,半笑不笑地问了句:“不是自称失忆了么?竟还记得那是你家中长辈给的玉佩?”
    关瑶噎住,倏尔眨巴了两下眼,顺口胡绉道:“稍微有一些印象,而且那玉蝉是我随身佩带的,想也知晓大概是这么个来头。”
    裴和渊拿眼打量着关瑶,目光自眉眼掠到窄细挺翘的鼻,再到因着喘息而耸颤的前襟。
    方才虽然一直扯着嗓子在叫唤,但因着病后初愈,姑娘家到底是体虚不足,还是有些提不起气来。
    而便是这般,还要急切地来堵他缠他。
    半晌头疼过后,裴和渊眉目缓缓漫开,眼底倒又流出几分兴味来。
    罢了,姑且让她留着罢。他倒要瞧瞧,这没脸没皮的人费尽心思接近他,到底揣的什么目的。
    便是这般,关瑶顺利留了下来。
    裴和渊既是有心要探她的底,便刻意放松了她接近自己的难度。
    哪知这一决定,很快便令他感到悔意,甚至有些作茧自缚之感。
    盖因这人着实是个二皮脸,任他怎么嘲讽哂笑,她连脸都不红一下,再比方在撩拔他这件事上,简直大胆到不顾禁忌。
    言语冒犯还算不得什么,更轻浮更令人瞠目不解的,她都做得出来。
    譬如眼下,裴和渊才待要批阅奏折,便闻得殿门被敲了两把,旋即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殿下,我可以进来么?”
    裴和渊掩起奏折,“不可以”三个字刚到舌边,殿门已被推开。
    关瑶兴冲冲地跑进来,冲他扬了扬手中的东西。
    玉珠来回碰撞,发出劈哩啪啦的声响。
    “殿下!我得了一把玉算盘!我拔算盘给殿下听好不好?”
    说话间,人已然越过长案到了身侧,自来亲昵地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
    姑娘家独有的清芬味儿袭来,挨凑得这样近,裴和渊有心将她支开,便挑着目光望了眼壁角的古筝:“孤对拔算盘的声音不感兴趣,更想听些别的。”
    话说得已经算得上半半明示了,可这位姑娘却似全然听不懂似的,长睫扑搧几下后,忽而扬起抹狡黠的笑,于裴和渊不注意间,倾身贴近他的耳。紧接着,两瓣朱唇微启。
    自胸腔之中发出的,没有半个字的声音,却如神秘符咒一般,通过耳膜迅速灌入五脏六腑,让裴和渊心脏重重一痹,浑身亦紧绷起来。
    裴和渊喉咙发干,下意识支起一只腿来,以颇有些滑稽的,与他身份作派极不相衬的姿势将袍摆撑得高高的,用此掩住下头的异样。
    “殿下怎么了?不喜欢听这个么?”关瑶故意歪着头问道。
    乌浓的眼睫撑着清灵无暇的眸,她此刻便像极了民间野志中描绘的妖女,干了坏事却还要扮出幅无辜模样来。
    喉结滚动了下,裴和渊故作镇定,阴恻恻地看着关瑶:“越发大胆了,你就不信孤……”
    “叩叩叩——”
    殿门再度被敲响,宫人在外问禀道:“殿下,罗夫人来了,您可要见?”
    裴和渊偏了偏首对外道:“请她在外稍等片刻。”话毕,又睨了关瑶一眼:“还不出去?在这是要等着孤发落你不成?”
    “喔。”关瑶鼓了鼓脸颊,依依不舍地往门外去。
    待行到槛栏处时,她蓦然转过身来:“殿下还是站起来多做几遍深呼吸吧,那样坐着,小心把裤子给撑破了。”
    飞快地说完这句后,不待裴和渊有反应,关瑶便迅速拉开门溜了出去,留裴和渊慢慢“平复”。
    待到殿外,关瑶便见得了所谓的罗夫人。
    长颈瘦肩,姿态温婉端正,眉宇间还携着股书卷的清气,一瞧便是大家女子出身。
    这罗夫人,赫然便是裴絮春。
    关瑶先是在原地迟疑了下,怕被认出来。可很快,她便在裴絮春瞧生人的视线中,意识到自己多想了。
    于这个场景中,裴三郎君与老伯爷既是关系不差,那晚宫宴姐弟二人的争执应当就不曾出现,也便不曾撞见过她。
    不过想来就算有,裴絮春当也认不出她。毕竟她那时还未行及笄礼,额前尚拢着头帘。而论方位来说,她在复廊的暗处,也未能让他们瞧得多真切。且在道过歉后,裴絮春便急忙追她那负气离开的弟弟去了,又哪里会记得匆匆一瞥的人。
    定了定心神,关瑶笑着朝裴絮春福了个身,便安静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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