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领着三人去了一间牢房,里面关的人正是黄寡妇。
隔着木栏杆,黄寡妇脸色苍白地坐在一堆稻草里。
她面容憔悴,露在外面的颈子,一条青紫色的淤痕横在其上,看起来分外可怖。
“没想到你们还愿意见我。”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说恶有恶报吧,我在想害人的时候,也有人想害我……”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淤痕,笑得苦涩,“我是真没想到他会想我死,我这一生……罢了,不说这些。”
她看了过来,看向孙氏。
“大嫂对不起,你那天骂我骂得对,可是我当时骑虎难下……顾先生其实是个好人,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害他了,之前顾先生救我那次,也是我小叔出的主意,就是让我借机勾引顾先生,败坏他的名声。因为没成,才有了这回。”
还有一回?
这次不光孙氏顾秀才,连顾玉汝都有点吃惊。
“你们怎么敢!怎么敢!太丧天良了!”孙氏怒道。
黄寡妇苦笑。
“他说要卖我的妞妞,我也是实在没办法,算了,不说了。”
“顾先生,对不起,我做了坏事,我其实一直很愧疚,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事我已经做下了,我也没想着你能原谅我,我想见你们,其实就是想跟您说句对不起。”
黄寡妇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磕完,她又回到那个稻草堆里,就那么坐着,面朝里面的墙坐着。
隐隐的,有小调传来,是当地哩语小调。
听不出唱什么,只能听到模糊的音调,像是娘唱给年幼女儿的小调。
黄寡妇就那么一直哼着,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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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后门,齐彦目送顾家一家三口离去。
明明人已经走远了,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艳阳高照,夏天的正午温度可想而知,可他却站了很久,很久。
良久。
他才捂着脸长叹了一声,走了。
……
县衙三堂,钱县令也松了口气。
他想到方才齐彦来找他时的情形——
“我不管那家是不是有人来找过大人,大人又打算如何和那家作为,齐某只有一个要求,现在就放了顾秀才,帮他洗清所有的罪名。”
明明心里藏着无限怒焰,却又压抑至极。
钱县令笑容僵硬,即是为齐彦的话,也是为他的态度。
可转念想想,又明白了对方为何如此失态。
他甚至有些可怜这个人。
多年的好友,还是未来的亲家,突然遭受陷害,谁知害人的却是自己小姨子,到底是大义灭亲,还是选择包庇呢?
看来是已经有了答案了。
可这颠覆的又岂止是做人的原则?!
只能说是女人误事,女人误事啊。
一个师爷模样打扮的人,在一旁道:“瞧瞧,大人您看之前小的说对了吧,就让他们自己掰扯去,扯清楚了,咱们再来谈公务。我们当时若是帮着齐家,肯定得罪董家,若是帮着董家,又得罪了齐家,你看这齐秀才方才还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现在又改了主意,真若上了这群人的当,夹在中间受气吃亏的是大人您。”
“师爷睿智。”
第32章
顾秀才回到了家。
也许之前在牢里时, 还有一些事不明白,但当他听完孙氏的叙述,听完这几日发生的种种, 听完董家太太为何会害他, 听完今日齐彦先是大怒, 后来被家中下人叫出去就再没出现过, 他陷入了沉默。
顾秀才回来, 整个西井巷的人都知道。
但顾忌着主人家可能心情不愉,这次竟再无一人上门, 不过大家都知道顾秀才是被冤枉的,如今害人的人已被下了大牢。
顾家这两天很安静, 连向来闹腾的顾玉芳这次都不敢说什么。
“你说这人怎么能这么坏,就为了一门亲事, 何至于如此?”
“你说我们是不是天降奇祸?冤枉死了?莫名其妙被人害一场,如今害人的还不知道会不会有报应,反倒弄得我们如此难受……”
“你说齐家那儿……”
“之前在县衙时,玉汝就在与我说, 说这次恐怕也就是你能回来, 那家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做。我可怜的女儿,如此聪慧剔透,竟碰上了这样的事……”
“这次好多事都是玉汝出的主意,我猜是不是永宁帮忙出主意的,她说不是,见她不愿多说, 我也没有细问。你说出了这么个事, 以后玉汝和永宁二人……”
“这门婚事可怎么办才好……”
顾秀才什么也没说, 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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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那很快就出了结果。
顾秀才是被人诬陷,害人的是黄寡妇和黃烂牙。这叔嫂二人因想讹诈人银钱,便使计诬陷顾秀才,如今经过县太爷查明真相,终于破了案。
至于为何黃烂牙叔嫂二人想讹诈银钱,却偏偏使了这样的拙计害人,还有那顾秀才家境也不太好,如何能讹诈到银钱?
这里面漏洞实在太多,不过县衙都张贴了布告,想来应该是真的,普通的百姓也不会去较这个真,只知道顾秀才真是被冤枉了。
对于含冤受辱的人来说,能洗清罪名就是好,注重的不也是这个吗?
真是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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