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管家话虽说得好听,但事却办得不太好看,要么你就当不了家做不主,把人打发走也就算了,偏偏又拿出十两银子,估计是也怕他们下趟又来,就想拿这点银子打发了。
这是把他们当成上门讹银子的了?
好吧,他们确实是,但两者意义是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
薄春山来之前就与他说了——
我们是干什么?是为了县里上上下下几十万百姓!
倭寇凶残吗?
凶残!
没有兵器和倭寇搏斗是个什么下场?
难道我们是为了自己才会去找大户募银两?
不是!
我们其实是为了这些大户们的安全着想,若有一日县里闹起倭寇,倭寇会去抢掠平民百姓吗?
不会!他们只会找大户,所以这些大户应该感谢我们才是!
……
吕田虽有些滑头,到底还是个老实人。
他也会觉得羞耻,觉得窘迫,他以为作为事主——毕竟一直开口和管家交谈的是薄春山。他觉得薄春山肯定会羞怒,这管家明显一副打发叫花子的模样。
他偷偷朝薄春山看去——
却看到对方脸上的笑。
笑?
薄春山笑得极为灿烂,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这银子少,反而觉得很多,他很感激。所以他笑得很真心实意,甚至握住了管家的手,感慨道:“还是您老体谅我们,定波抗倭大事有您老出的一份力。”
这笑、这话、这举动,管家还以为自己给的不是十两,而是一百两?还有什么叫出的一份力?
管家有些不能理解话里意思,不过他也知道这事算是解决了。
没想到这人这么好打发!等薄春山走后,管家还在心里想着。
要知道董家在定波县屹立多年,前前后后不知迎来送走了多少地方主官,有些官员吃相好看,有些人吃相难看,碰到那种吃相难看的官员,上行下效,十两能打发那就是笑话!
时间久了,董家和那些官员也有默契,真若是地方主官手头紧了,需要周转周转,董家也不会无动于衷,也会视情况论定。
可如今主官没露面,也没打招呼,一个小小的官差就想扛着大鼎充大头,真当他们董家是那些土鸡瓦狗?
管家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他以为薄春山就是那种拿着名头来钻漏子讹银子的小鬼儿,打发了也就打发了。
……
连吕田都恍惚觉得这十两很多。
好吧,对于他个人来说,十两银子不少了,也够一家子滋滋润润过上一年。
可要知道,他们是来替民兵团来筹集银两买兵器的,最大的大户董家才给十两,后面的大户又能拿出多少来?
所以这十两真的少,太少了。
吕田甚至觉得照这样下去,说不定他们辛辛苦苦跑下来,能凑到一百两银子?一百两对某个人来说是不少,可若是拿去买兵器能买到什么?
可这些担忧他都不敢说,因为薄春山一直在笑,笑得让他都以为薄春山是真的觉得这十两银子很多。
接下来,果然如吕田所料,他们进行的并不顺利。
人家也不给你脸色,都是好说好商量,就是当家做主的人不在,只有管家或是管事的出来见一见你。
也不知是不是都知道董家那边的状况,他们一天跑了六家,中午连饭都没回去吃,每一家都给的十两,加起来一共六十两。
看似这些银子不少了,再多跑几天总能凑个几百两上千两。
可一个定波县总共才多少大户?头一天跑的都是名声在外的,往后面都是那种普通的富裕人家,能比前面这些大户多?
吕田满心忧虑,头发都快愁白了,今天出门之前他被薄春山鼓动得雄心壮志,如今真是满心颓丧。
可薄春山不以为然,和吕田分开后,喜滋滋地揣着那些银子就回家去了。
若不是吕田知道他不可能干出卷财逃跑这种事,还真要以为薄春山打算拿着这些银子跑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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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晚饭,薄春山叫顾玉汝一同去顾家。
到了顾家,顾家一家三口也才刚吃完饭。
如今顾家人少了,也比以往安静了许多,顾于成吃罢饭就回屋读书去了,顾明看出女婿找自己有事,便去泡了一壶茶。
“你想以我的名义,捐两百两出来给县衙组建民兵用?”
薄春山点点头,也没打算瞒着老丈人,就把今天一天找大户们募银的情形大致说了,同时还说了自己的打算。
这法子是他自己想的,跟顾玉汝商量了一下,两人都觉得行,所以今天一天行事不顺,吕田如丧考批,薄春山却觉得没什么。
因为他本来就做好了会碰壁的准备,甚至去之前他把可能面临的情形,都设想了一遍,能如他所愿自然好,不能如他所愿,他自有办法对付。
顾明摸着胡子道:“如此一来,你可把这县里的大户都得罪完了。”
薄春山浑不在意道:“得罪就得罪了,本来也就没指望他们吃饭。”
顾明先是一愣,再是失笑。
他这话糙,但是理不糙,因为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薄春山还真不指望这些大户吃饭。
他既不做生意,又不种地,天生天养,野草堆里的一颗杂草。没当官差之前,他混得是市井,和下九流的行当打交道,当不了这些大户的座上宾。当了官差以后,还是成不了座上宾,因为位卑人渺小,没人会把你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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