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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父蔡荧文,默不作声地陪坐在一边。
    沈馥之扭头,柳叶眉一挑,直言问丈夫:“怎么了,怪他们小两口,这大的事竟然瞒着我们?还是怕,此案连累我二人,丢官、丢买卖、被下到大牢里?”
    蔡荧文“咳”一声,无奈道:“馥之,你怎地还以为我贪慕权势?太学学正,摆到四五品袍服比酒肆抹布还多的京城里,算是多大个官儿?丢了就丢了。至于下狱,莫说你我和欢姐儿不该被下狱,便是姑爷,他就算少年入宋时,确实要为他养父,窃取大宋武备打造的法式,但那是辽国为了对付女真人,况且此事,不了了之,姑爷还在宋夏前线治过那么多宋兵,在开封城和惠州城里,也没少做善事。此案,放到官家跟前,官家不该定姑爷杀头的大罪哪。”
    沈馥之啐道:“呸,什么杀头不杀头的,晦气话,呸呸呸。”
    姚欢接过话茬道:“姨父,姨母,杀头二字,没什么好忌讳的。这个朝廷,不是官家一个人的,大宋历代君王,将朕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挂在嘴边,前朝多少案子,都要看朝臣的脸色。朝臣里,更非只有苏颂苏公那样的君子。”
    她低头,吃两勺猫耳朵,又轻声道:“我吃完了就去睡,好赖得睡两个时辰,不然没有气力奔走。姨父莫与我一道,我自己,可以。你们这几天,也当心些,尤其姨父,太学由礼部管着,礼部的徐德恰,是个伪君子。姨父若被他借机下绊子,就去找苏颂苏公。”
    第392章 探监
    辰时的太阳,奉献了高妙的光影,将同文馆的歇山顶,勾勒得精致迷人。
    曾纬在书香沁鼻的客房中醒来,穿衣洗漱,踱步到膳堂中。
    馆里的驿卒,毕恭毕敬地送上早膳。
    胡麻发糕,酱渍姜瓜丝儿,新莲子熬五谷粥,薄炙小獐子子肉。
    旁的也便罢了,那胡麻发糕真算得招牌,入口的松软感觉,前所未有,好像含了一团云朵。
    细细品咂,云朵中还渗出几丝甜意。
    曾纬嚼一口发糕咽下,与驿卒攀谈:“想不到,你们这馆里的吃食,颇有水准。”
    驿卒笑着凑趣:“回舍人,我们从前,毕竟是接待各国使节的驿馆,厨子用心得很,官人吃的这道同文软糕儿,醒得火候精妙,烤的时候,里头加了打成泡沫子的鸡蛋清和甜杏浆,还可口吧?”
    曾纬赞许地点头,又道:“给牢房里那个探子,送两个馒头去,莫饿着了他,回头再审的时候,没气力招供。”
    “省得,这就去。”
    曾纬在窗外的清悦鸟鸣声里,怡然地享用完早膳。
    刚起身准备往牢狱方向去,门吏来报:“舍人,外头有个娘子自称姓姚,请求探监。”
    曾纬掏出丝帕,揩一揩唇角,和声道:“好,我去瞧瞧。”
    同文馆门口,曾舍人屈尊下了台阶,看着朝阳里的姚欢。
    曾纬昂首,正色道:“姚氏,同文馆不是大理寺狱,没什么探监的规矩。”
    姚欢必须面对这往昔心中的良人、如今眼前的小人。
    不是每个穿越者都身负特工金手指,她没拿到手撕鬼子的爽文剧本。
    她只能试着满足一下对方的心理,就当哄狗了。
    “曾舍人,”姚欢垂眸道,“没有白纸黑字的规矩,你这样主事的上官,就是规矩。山水有相逢,请你,行个方便,让我进去,看看他。”
    曾纬有些失望。
    眼前女子的话,挺中听,但那个眼神,不及格。
    淡淡的,太无趣了,没有哀求的诚意。
    五年前在曾府的井边,自己救了她时,她那模样才可人,仓皇无措瞬间转为见到光明的心安与柔软,就像……就像自己片刻前早膳吃到的那朵云,美妙堪怜。
    曾纬看看天,摇摇头:“不行,不能见,怕你们串供。这个时辰,枢相应正在朝中与官家禀报这桩惊天大事,从上到下,都须听官家旨意。”
    姚欢道:“枢密院为何不抓我?”
    曾纬作出若有所悟的样子:“对啊,将你一同关了,隔着院子相望,既避免了串供,又能让你有厮守的安心。”
    他稍稍往前迈了一步,低声地补充:“其实,我也想捕你进去,但端王,其心之仁、其义之真,格局气度,远在我之上,他叮嘱我,先莫为难你。那就留你在外头吧,待官家发话,是将你作共犯逮了,还是没为官奴婢,再说。枢密院还能看看,你会不会联络其他的辽国探子设法营救。办案子就得这般考虑,对不对?”
    他正说得酣畅得意,不远处的汴河,金梁桥上,忽地驰来几匹快马。
    文官出身、在西北领军打了多年西夏人的章楶,来到同文馆门口,勒缰下马。
    曾纬拎着袖子,来到马前打招呼:“章经略。”
    章楶未多与他寒暄,只将目光投向姚欢道:“邵家大娘子,你也在?”
    姚欢俯身行礼:“章公,民妇想见一见夫君。”
    章楶转向曾纬道:“怎么,不允?”
    曾纬拱手解释:“恐他二人,勾连串供。”
    章楶点头:“哦,如此。曾舍人,老夫今日来,正要留一份口供给你,说一说这邵清当年在西北边关做军中医正时的情形。否则,老夫若来迟几步,只怕朝中有人要做文章,去官家跟前捏鼻子搓眼地说三到四,将老夫说成是探子的同伙,亦不稀奇。这么着吧,让邵家娘子,随老夫进去,在老夫眼皮底下,和她夫君说几句话,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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