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然谢过恩赐,便回赠了为首的黄门一吊子钱,请他喝茶吃酒用。
上林苑的赤珠含桃个大皮薄,多汁柔嫩,其中最上品者大如婴儿拳头,通体如玛瑙一般没有一点瑕疵,向来是上贡烧尾宴,分赐廊下食用的。
现在既然送到了李安然的府中,说明宫内已经在准备烧尾宴了。
也是——既然已经定下了“青君”,皇帝招待诸位进士用的烧尾赐宴便肯定也在准备中了。
这次比较蹊跷的是,皇帝不仅赐下了赤珠含桃,一并还给李安然送来了不少坊间大热的艳俗小说。
上书:“颇有趣味,雅俗共赏,吾儿可读。”
李安然:……
就算把这些个艳俗小说给自己看,她也不会去选驸马的,阿耶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吩咐将这些赤珠含桃放去冰窖保存着,自己带着这些“颇有趣味”的线装册子回到了书房。
李安然自觉自己现在没空看这些东西,但是这线装册子的主意却是绝妙,翻看时一页一页,远比书卷方便。
有些像荣枯之前给她的那本记载佛教故事的小册子——只是那册子打开之后里头和贝叶经文一个样,不曾用线装订在一起。
这本册子,到是更进了一步。
大周御赐烧尾在放榜后第二天,从午时开始一直到暮鼓响,再开晚宴。
李安然作为出题人,主考官,照理来说这一届的考生都算作是她的“门生”,她也应该出席烧尾宴,可惜偏偏在烧尾宴之前,她身子不适,来了癸水,便问禁中告了假,未曾参加烧尾宴。
这宴会要办这么长时间,除了歌舞、吟诗、击节高歌等等之外,还有一个活动叫做“探花”。
恰如闺中女孩子们喜欢斗花斗草,烧尾宴上,二十六名录取进士分为两组,特赐踏马寻花,一组由东向西,一组由西向东,在永安城内搜寻奇花异草,哪一组找的多,或者有极其艳丽的花能压倒对面,便算是胜。
这也算是在皇帝面前另一种博取露脸机会的方式,众多皇帝身边的大臣们都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看着这群一声令下便作鸟兽散的年轻人,也不觉得有辱斯文,反而抚着胡须面上也挂上了怀念往昔少年的笑容。
卫显也在其列,只是他没走出几步,便被同组的士子高士珍拉住了胳膊:“小卫相公且慢。”
卫显怪道:“高兄为何阻拦我?”
高士珍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容:“他们只管跑他们的,我已有了压倒对面的好方法。”
卫显不解其意。
高士珍道:“小卫相公可还记得泰辰殿上那盆牡丹花?那是上林苑特地上贡给陛下的牡丹花王。圣人留了一盆在泰辰殿,还有一盆送去给了宁王殿下。”
“我二人不必和他们一样满永安的四处寻花,只需要去宁王殿下府上,问殿下讨要一支牡丹便可。”
高士珍说得有鼻子有眼,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话音一转,又露出了些羞惭的模样来:“我长得一般,容颜粗陋,此次春闱名次也不靠前,若是要我去问殿下讨要,百八十成是会被轰出去的。”
但是卫显姿容风流,任那女子是铁石心肠,也会看在他那俊俏的皮相上,多多偏爱他几分。
所以,高士珍才想了个拉着卫显去宁王府讨要牡丹花王的主意。
卫显听他这么说,心中也有微动。
要知道,唯有烧尾宴这一天,他似乎才能明目张胆的和大殿下说上一句话,讨要一枝花。
毕竟,在大周,女子在烧尾宴这一天被高中的进士讨要寻花,被视作是好彩头——也因为那花经过女子涂着蔻丹,染得嫣红点点的玉手,却又偏偏多了一分似有若无的暧昧情愫。
他还没有定下心意来,马便被高士珍牵着,一并往宁王府的方向去了——卫显也随着这路越走越近,在心中默许了高士珍的“计谋”。
他二人来到宁王府的时候,李安然正在别苑里和荣枯下棋。
圆石桌上放着一个水晶盘,下面压着一册俗艳小说,上头堆叠着数个足有婴孩拳头那么大的浓赤色含桃,荣枯瞥了一眼这颜色赤红、色泽如玛瑙,不像是水果倒像是珍玩一般的樱桃:“殿下少吃些冰的。”
“已经放了许久了。”李安然抱怨。
荣枯这点不好,在宁王府住久了,学起其他人管自己忌口了。
荣枯刚想说什么,却见蓝管事走进来,依然带着那副谨慎谦恭的表情:“殿下,小卫相公在外面,说是为了探花烧尾宴的事,想请您赐一枝牡丹花王。”
李安然抬起头来,不一会又低下头去:“不给。”那花王是御赐的,送到烧尾宴上,确实能力压群芳。
但是阿耶看了,肯定要多想的。
蓝情道:“这……”他瞥了李安然一眼,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又道,“属下以为,花还是要赐的,只是不给花王便是了。”
“阿耶原本就属意他,打算赐给我做驸马,只是因为我屡次三番说不喜欢他,只是拿他当弟弟看,这才作罢,若是我现在给他赐了花——不管是什么花,阿耶都会铆足了劲把他往我身边塞的。”
李安然点卫显做第一名,其实只是因为思量下来,他确实是这一批里最出挑的。
也没有别的意思,皇帝就眼巴巴的把《佳人传》赐下来暗示她,若是再给了花,那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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