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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那些细作都一去不返,更让他们心里的不安加深了几分。
    “不是说,这个文承翰是得罪了宁王,被发配来威州做刺史的吗?”一个族老开口道 ,“我怎么瞧着,不像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个文承翰在春闱卷子上大骂宁王牝鸡司晨的事,全天京都知道,都说是宁王为了教训他,才把他弄到威州来当刺史,”另一人道,“这人一来到威州就把方家、盐商和海匪全都得罪了,我怕这宁王殿下是拿他做筏子,让此人把麻烦都清除了,她好做这扑螳螂的黄雀。”
    方家主思忖片刻,道:“关键是要弄清楚,这出手处理我们派过去盯着的细作的,到底是什么人。”
    他之前在崔御史来到威州的时候,就下帖子想要去拜访崔御史,但是对方说实在是忙碌,推了两次。
    也有可能是崔御史的人,出手收拾了他们派过去的细作,但若是如此,光是一条窥探刺史府,就足够崔肃和文承翰前来兴师问罪了,但是对方一动不动,就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让崔家主反而有些不祥的预感。
    他抬起头来,看向正厅外面的天空。
    威州三月多阴雨,如今外头正是阴沉沉的,似乎很快就要来一场暴雨了。
    就在这时候,管事突然从外头进来,先通报了一声:“老爷,有请帖。”
    方家主唬了一跳,连忙站起来:“谁人下的请帖?”
    管家道:“是崔御史身边的金吾卫送来的。”一边说,一边恭敬地送上请帖。
    方家主打开,快速浏览过,便对身边的家老们道:“这是崔御史送来的请帖,想请我方家,还有孙家,以及几个乡中绅老前去珍珠江畔赴宴。”
    他有些担心这是鸿门宴,但是崔肃是“代天巡查”,他请自己过去赴宴,若是不去,自然说不过,想想崔肃既然能将方家、孙家、还有一众小世家的家主请过去,自然也不会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便吩咐管家取来纸笔,写了帖子送回去,表示自己一定如约到场。
    至于细作的事情,这些细作的家中老小都在自己手上,就算是这些细作都落在了崔肃的手上,他咬死了不认,自然对方拿自己也无法。
    还有一点就是,他方家自魏朝后期之后,便盘踞在威州,自从当今皇帝继位之后,便大力削减中原那些捧先帝上位的世家拥兵的权力,随着皇帝扶持寒门,提拔兵户这一系列动作,中原世家大多数已经没有了蓄养私兵的情况。
    前不久,皇帝又下旨禁止寺庙蓄养僧兵,积蓄田产。
    可以说他们这位英明的圣上,将天下兵权一揽,自此中原再无世家可以同李周皇室抗衡。
    当然,这仅仅是北方边境和中原,南方一些早早迁过去的世家,事实上家中还蓄养着不少私兵,诸如小林州史家,威州的方家,这些家族的私库里不仅有利器,甚至还有魏朝时期带过来的甲胄。
    大周初立不过几十年,看到北方世家的结果,一些南方世家更加警惕,觉得自己不能这样轻易将拥私兵的权力交出去。
    ——说句自大的,威州这块小地方,州府官兵还未必能和方家的私兵比呢,当年燕朝的时候兵荒马乱,他们三家可是靠着自己的私兵保住了自己在林州的地位,先帝还特意嘉奖过呢。
    宴会的地点定在珍珠江畔,在一处大花船上。
    威州漕运、海运发展极快,这样能容纳几十人同时饮酒作乐的花船光是珍珠江上就有数十艘,方家主前去赴宴的时候,天空中下着濛濛细雨,沾衣欲湿,天气有些阴沉,也累得赴宴之人心情有些糟糕。
    赴宴的不只有方家、孙家,还有一些当地的小士绅,让方家主比较诧异的是,文承翰也在花船上。
    这人除了刚来威州,为了麻痹盐商们的警惕心,连续参加了一个月的宴饮,待到将盐商都收拾妥帖了,他就再也没参加过这些场合,一味的在刺史府和南珠局两头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最让参与此次宴饮的世家子弟们惊讶的是,坐在上首的并非崔肃,也不是刺史文承翰,而是一个身着胡装,一双眼睛用胭脂画得细长,眼尾向上挑起的女子。
    ——这自古以来,哪有士子宴饮,由女眷做东的?
    方家主迟疑了一瞬,脑子却瞬间像是被冰水过了一遍一般通透,整个人狠狠打了个激灵。
    确实“自古以来”是没有的,但是当朝,却有一个。
    花船渐渐往威州城外驶去,船上没有丝竹之声,上头摆放着美味佳肴,玉粒金莼,但是没有人敢动筷子。
    因为花船驶向的岸边,如同巍峨的城墙一般,陈列着一支军队。
    一眼看去大约也就三千人左右,但是摆成阵型站在最前面的五百人,手持陌刀,一身玄甲,个个都是九尺以上的彪勇汉子。
    只见这三千人在花船落锚的时候,齐齐对着花船单膝下跪,用惊起无数河畔鸥鹭的雄壮吼声道:“赤旗玄甲旧部,奉皇命前来护驾!”
    这三千人,足以灭掉西域一个小国,或者东胡的一个部族了,更何况是太久已经没有战事的威州世家私兵。
    方家主强忍着战栗,望向了上首坐着,正垂着眼、捧着碗,嚼着酱醋汁炖的虫草花炒面筋,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们的胡服女子。
    赤旗玄甲,狻猊铁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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