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转瞬间,又变成了锥心刺骨,令他无法呼吸的疼痛。
李安然拽着他的袖子,把他拉到门口,就这么在门槛上坐下了,荣枯一时间不知要这么应对,就这么被她拽着,和她肩并肩坐了下来。
他似乎总是对她的一举一动毫无办法,只能任由她揉圆搓扁。
“到了我这个地位啊。”李安然把手肘支撑在膝盖上,弓着背,也不看荣枯,只是简单叙述着一个事实,“到了我这个地位,已经过了说配不配的时候,咱们来谈谈想不想吧。”
荣枯看着她,一双眼睛清澈,只是再往深里看,却有着沉沉的悲悯。
“想。”他不只是在回答什么,开口郑重其事地承认道,“无时无刻不在想。”
李安然拍了一下手:“那就是这么一回事。”她将手掌压在了膝盖上摩擦了一下。
“我把话挑明了吧,法师如果在,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轻松很多,也能最大限度的避免对方反抗的太厉害而生灵涂炭——法师,这件事情不是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决定它的人是我。”李安然看着荣枯。
在这一刻提婆耆又深刻的感受到了来自眼前这个女人的,至高无上的压迫感。
以及独属于“君王”的无情。
“一份贡品,一块石蜜,一朵白叠子,都可以成为孤动手的理由,孤可以不告诉法师任何事情,但是孤却最终选择和法师并肩坐在这里,平心静气地谈。”
“法师,孤允许你逃跑、反抗、甚至反对孤。”
——这也是,独属于李安然这个“君王”的“温柔”。
只是,荣枯深刻的明白一点——她允许反对,但绝不会因为被反对而停滞自己的脚步,她的意志比任何人都要像传说中的金刚石。
也正因为如此,为了同那过分坚韧的意志所匹配,令它不至于变成让人讨厌的顽固;为了驾驭那饕餮一样的欲望,令自己不至于反而被它左右——李安然才需要能凌驾在意志和欲望之上的清醒和智慧。
她拥有智慧。
清醒却比智慧更难得。
“法师,你来做孤的镜子吧,在生死的缘分未曾走到尽头之前。”
“我需要你这样的镜子。”
——她需要荣枯这样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克制、悲悯和自省。
荣枯垂眸,半晌之后才又抬起眼来直视李安然。
像是阴沉沉的天骤然被天光破开一样,他用清晰,低沉却有力的声音应道:“好。”
第92章 二合一
文承翰最近头挺大的。
一方面根据大殿下的命令, 他需要统计在战争之中伤亡的水师官兵数量,并且发下相应的抚恤——这条在威州官员和军中书吏的帮助之下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派发的问题。
另一方面南珠局的第一批珠民所种养的南珠贝就要到收获的季节了, 他现在心里完全没有底,万一这珠贝切开来之后, 并没有到达预期的效果呢?
再不说这些珠贝的问题, 哪怕是现在滞留在威州, 说是要调整状态才好面见“大周天圣皇帝”的扶桑使团,也让他烦躁得不行。
“说什么留在威州滞留几天是为了缓解海上风浪劳顿,不至于自己精神萎靡的模样冲撞到圣人——打量我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算盘呢。”文承翰脚不点地忙了一整天, 刚回到刺史府给自己倒了一杯暖饮。
两杯甜枣茶下肚,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天不在刺史府,自然不会吩咐府中下人为自己烧水准备甜枣茶,思忖了片刻,便将杯子重重搁在茶几上:“出来。”
翠巧掀起一边的帘子:“殿下要我守在刺史府,有几句话要带给你。”
文承翰道:“有什么话,大殿下直接同下官说便是,为何还要你代为通传。”
翠巧白了他一眼:“殿下要我告诉你, 贵为大周刺史,勤俭节约自然是可以当百官楷模的, 但是清廉太过,恐有造作之疑, 别的不说, 下人,侍婢还是多雇几个的好。”
文承翰将手一拱:“下官府中尚无主母,要侍婢何用?殿下不必担忧此事, 续之自有计较。”说到这,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过几日就是收南珠的时候了,这批南珠种了快两年,若是要收获,还请殿下莅临南珠局。”
翠巧道:“我自然会告知殿下的。”
只是她嘴上这么说,却依然站在那不动,弄得文承翰忍不住问道:“你到这来到底有什么事?”翠巧是李安然的心腹细作,文承翰不得不多想一些可能性。
——莫非……
“你莫非是为了扶桑使团的事情?”文承翰灵光一闪,恍然大悟,他摇了摇头坐下,“这个扶桑使团,说是留在威州修养,其实我估计还是冲着威州船坊去的,他们在威海那被威州水师痛揍一顿,自然好奇威州的船坊到底是什么模样。”
不然为什么放着更近的澹州不登陆,偏要逆着风,海浪颠簸地在威州登陆?
要知道,扶桑海船现在都还只是使用船帆结构的帆船,能否行驶全靠着那一点顺风,这几日威州海上刮着的是逆风,风浪又大,他们在威州登陆那根本就是赌博行为。
“威州船坊是重中之重,根本不可能给他们机会去参看。”翠巧道,“还劳烦文刺史看好他们了。”
威州城这样的州府有专门接待来自外邦的使团的驿馆,扶桑使团的成员都被安置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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