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愔儿冲动过后开始后怕,又见这个脸色极臭的男人竟然没有发火,还很给面子地把粥吃了下去,她有些愣怔。
怔愣后开始得寸进尺,试着又喂了一勺。
邹临祈又吃了。
她忍不住想笑。
真有这么好吃?好吃到他脾气都发不出来了。
她绷了绷脸上的笑,开始肆无忌惮地喂他。
邹临祈眉间怒意早已经烟消云散,鬼使神差地就着她的手,一勺一勺地喝掉了大半碗粥。
张斗在门外看得瞠目结舌,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奕王爷,竟然轻易在一碗粥下缴械投降,还容许旁人喂他喝?
他真想跑进去跟陆愔儿说一声:“王妃威武!”
陆愔儿喂完了粥,实在憋不住开始偷笑。
这个奕王好像也不是很可怕,让他喝他就真的喝了。
邹临祈看她脸上始终带着莫名其妙的笑,好像是嘴里正含了一颗甜到发腻的饴糖般。
他略深了眼眸:“王妃很高兴?”
陆愔儿理所当然道:“王爷喝了我的粥,我当然高兴!”
邹临祈冷嗤一声,想她果然也是个俗人,跟府里那些空有姿色的女人一样,没半点特别之处。整日里想的,不过只有怎么讨好他罢了。
“无事就下去。”
他脸上又恢复了一贯清冷的神色。
陆愔儿把碗放在托盘上,回身道:“王爷,我有件事想求你。”
邹临祈冷冷抬眼看她:“你以为靠一碗粥,就能得寸进尺向我要东西了?”
陆愔儿心里腹诽,这男人脸色变得太快。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可他不过刚刚吃了她的东西,现在就立刻这样对她,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
“我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她说:“在厨房里待了半天,好不容易熬了这碗粥,你不能吃了我的东西就扭脸不认人啊。既然你不愿意帮我,那你一开始就别吃!”一指粥碗:“你还吃这么多!”
邹临祈额角跳了跳,眸中有些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陆愔儿及时打住了自己嚣张的气焰,转而道:“王爷,我所求不多的。我嫁到王府也有三天了,该回家去看看爹娘了。”
她努力挤出了几行清泪,五分委屈五分思念地道:“爹娘养我一场,女儿不孝,原本昨日就该回去看他们的。”
她想象着真正的女儿思念父母该是什么样子,极力表演得逼真。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滚。
其实她倒没有非回丞相府不可的念头,只是她站在刘绾溪的立场上想,她一定要来争取能回家一趟,不然她这个女儿落在旁人眼里未免也太无情了些,容易招来怀疑。
邹临祈冷眼看她,丝毫没有一点儿怜香惜玉的心思。她越哭,他反倒越心烦。
他捻着佛珠,蹙了眉道:“你要是再哭,就去院子里站着,好好哭够了再回来。”
陆愔儿:“……”
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不想在他面前塑造一个没出息的哭包形象,她赶紧擦干净眼泪,又迅疾又过渡自然地止住了哭泣。
她撩起眼睛,可怜兮兮地道:“王爷,你就让我回去看看吧。你让我回家一趟,我就不会再来烦你了。”
她天生一双又圆又大的杏眼,偏眼睛又干净得厉害,玛瑙般纯澈剔透。如今哭了一场,眼里湿漉漉的,泛着层水光。眼角沾着红,抬眼看他的时候,让他心里莫名一动。
八年前,他刚满十五岁不久,一人带领着两千部下直入敌军阵营,摧毁了叛将郎旷精心布置的防线,为朝廷一举击溃起义军打下了最重要的一仗。可在那之后不久,他被人暗害,残了一只腿,从此与皇位无缘。
原本风光无限的六皇子,瞬间沦落成整个京城的笑话。
自那以后,他变得越来越阴鸷寡凉,在儿女情长上更是冷了心性,对自己不信任的人总带着天生的敌意和防备。二十岁后,在皇上授意下,宫里宫外陆陆续续往他府里送了不少身娇体软的美貌侍妾,可他看着那些空有一张皮囊的女人,只觉无趣。
可现在,他看着眼前的女孩,明明在她自以为高超,却其实拙劣的演技里瞧出她意有所图,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生了一瞬怜惜之情。
还好手里的佛珠提醒了他,让他转瞬就把不该有的情绪压了下去。
他避开她的眼神,继续数着念珠,嗓音清冷:“你若非要去,便自己去吧。”
陆愔儿今天过来不过是想演场戏走个过场,并不觉得邹临祁会答应她的请求。本来已经做好如果他发火她就立刻溜之大吉的准备,没想到会听见他松口。
她按捺下心里的惊异,面上开心地笑笑:“多谢王爷!”又明知故问了句:“王爷真的不跟我一起去吗?”
邹临祈:“明知故问。”
陆愔儿脸上僵了僵。
这个奕王,莫非有读心术?
凉风里,夏凝心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她本以为陆愔儿跟她一样,很快就会被赶出来。没想到都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那人竟然还安然无恙地在屋子里待着。
也没有任何暴跳如雷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不知是冷得还是气得,夏凝心开始发抖。
好不容易看到陆愔儿出了屋子,她探头一瞧,发现托盘上满满一碗粥,如今只剩了一点儿碗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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