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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子林说话带着些粤东人的口音,不是正儿八经的官腔,但说起两地风土人情那叫个头头是道。他说此番进京除了给太后做寿,另一则也是奔着安家落户来的。只不过京城与粤东方方面面差异甚大,他来京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相邀他,让他很是欣喜。
    韩昼和秦山芙迅速对视一眼,听得懂这里头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京城这些眼高于顶的贵人们瞧不上韩老爷都不愿与他多打交道,韩老爷多日来屡受冷遇,心中有些憋闷罢了。
    不多时,一盘盘珍馐海味陆续摆上桌面。三人起筷,又扯了好些没边的闲话。孟子林一边聊着天,一边偷偷观察着韩昼,看起来这人也不像是卖画为生的穷书生,倒与他见过的那些高门大户里的贵公子似的。他又问韩昼一些书画方面的问题,可三言两语就被韩昼探得深潜,韩昼当即断定他于书画一道造诣不深,可以说连门都未入,皮毛都没摸上。
    终于,孟老爷说起了那日在嘉利行拍得的《千峦飞鸟图》,一顿吹捧,将韩昼说得天上有地下无。韩昼应付得实在勉强,便问道:“不知孟老板可将那幅画带了来?”
    “带了,带了。正好再请教公子,给在下讲讲这画里的门道。”
    孟子林简直是迫不及待。他今日来其实也有自己的盘算,想见一见原画主人,听听作画时的逸事巧思,以便他出去给那些达官贵人们说道说道,再不至于被那群人嫌弃他没文化。
    很快,随从捧来一只紫檀木匣子,走到另一边的长条案桌上将画卷铺开来。只见画卷中的千山水墨浓淡相宜,光影清遐柔美,近处连串飞鸟而过,独有一只隐于山间,似迷踪似归隐,若隐若现于云雾缭绕之间,意境悠远绵长。
    秦山芙转头看向韩昼,韩昼站在一旁只看一眼,便摇了摇头。
    孟子林没想到韩昼竟是这种神情,心下一惊,忙问:“韩公子为何面露无奈之色?”
    韩昼长长叹息一声,为难一阵,还是豁出去道:“孟老板,韩某接下来的话可能要得罪于你了。案上这幅《千峦飞鸟图》,虽挂着韩某的名字,但却是实打实的赝品。”
    “啊?!”
    孟子林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带了些恼意:“韩公子!这玩笑可开不得!”
    韩昼也不知说什么为好,只得苦笑:“这种事韩某怎会开玩笑。真正的《千峦飞鸟图》眼下正在韩某家中,原是备给祖父的生辰礼,虽曾给人现过眼,可那画一直在韩某身边,从未交付他人。而且,孟老板请看这处。”
    韩昼指向隐于山间的那只孤零零的飞鸟:“真正的飞鸟图,山间的鸿鹄其实是有两只,是韩某不久前才加上的。由此推断,这幅赝品应成型于韩某添笔之前,被人稍稍做了旧,这才拿去嘉利行出售。”
    孟子林闻言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连画作的原主都咬定画是假画,这便就是板上钉钉了。
    孟子林脑中嗡嗡作响,如今细想,当日拍卖的场景着实透着些古怪。
    众人虽认韩游远的名声,可偏偏对这幅画颇为冷淡,没什么人出价。孟子林原还以为是他叫价太高震慑了那群高雅的穷鬼,如今想来,恐怕当时就有不少人意识到这是赝品,不稀罕罢了。
    此刻稍稍回想,孟子林只觉臊得无地自容,想当时那么多人冷眼瞧他,指不定心里怎么嘲笑他是暴发户冤大头,花七千两丢了这么大的人,孟老爷恨不得当即将桌案上的画毁了去。
    “哎!可恶!着实可恶啊!”孟子林气得捶腿,愤懑得就差落下泪来。他原想掷重金购些名家字画装点门面,不想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秦山芙上前道:“孟老板,有人仿作韩公子的画,韩公子同你一样,也是受了害的。嘉利行知假卖假,便是欺诈的罪过,你若信得过我,便将此事托付于我,我去替你将银子讨回来。”
    韩昼也道:“孟老板,秦姑娘是京城赫赫有名的讼师,前阵子刚替京城里一个重要人物讨了个公道,她做事,你尽可放心。”
    孟子林一听「京城里的重要人物」这几个字,眼神亮了亮:“哪位重要人物?”
    秦山芙答:“是靖成侯府。”
    阴云罩顶的孟子林瞬间来了精神,没想到这女讼师结识的人脉竟比他还厉害。
    韩昼在一旁也道:“此番孟老板吃了这亏,虽错在嘉利行,但与韩某也息息相关,韩某也在京城认识些人,也愿帮衬一二。”
    孟子林一听韩昼也认识人,忙又问:“公子又认识哪些人?”
    “呃……”韩昼怔一下,“这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但韩某跟宣国公府关系还是不错的。”
    左边的人设侯府,右边的又跟国公府有交情,孟子林一听就来了底气,继而又心道幸好没将那一千两银票拿出来丢人现眼。
    他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一路吃了不少闷亏,他还就不信了,这回这种背景的人替他出头,岂不是分分钟帮他出口恶气?
    孟子林当即一拍大腿:“那在下就劳烦两位操劳一二了!”
    第61章 贾仕德
    秦山芙回去后美滋滋地开始盘算起来了。
    孟子林是个人傻钱多的富商, 刚一进京就花七千两丢了好大一个人,想出气又找不到门路,她和韩昼于他而言就像及时雨一样。
    要说孟子林这档子事在法律上也没那么复杂, 《大宪律》对欺诈也有明文规定,可就是嘉利行的背景很特殊, 也不知道新上任的京兆尹敢不敢得罪洋人, 如果不敢的话, 此事可能还需要问问窦近台和晋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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