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扒拉至岸边正想要对那个救了她的人答谢,没想到那人却突然惊慌了起来,一块大石头朝她砸了过来,砸破了她的额角,加之本身身体就不适,她整个人极度晕乎。
那一刻她的双眸涨得通红,垂死的关头,她并不愿意就这么屈服。
那一刻的她还想活着回去,可是她悟了,她不是想回去继续讨好她的侯爷爹和侯夫人娘,在侯府当她有名无实的“侯府二姑娘”。
而是想好好地经营宋阿爹阿娘给她留下的茶庄,活着回去,替阿爹阿娘报完了恩,也想过些时日,等阿爹阿娘在东昭国顺利安顿好一切,没有危险了,她就卖掉庄子,离开侯府去东昭和她的阿爹阿娘团聚。
就是这么个强烈想活下去的信念支撑着她,她竟然逆着水流成功抓住了那人的手。
“救...救我...”她竭力在水流声中喊出一句,十指指尖紧得泛红地揪住了那人的手。
那一刻,她晕乎间看见那人怀里有一支蝴蝶状的簪子被拉扯得掉了出来。
正正和赵月娴今日戴在头上的如出一辙,她打死都不会忘记。
而下一刻,这双手的主人毅然一点点掰掉她的手。
在她的惊呼声中,绝望像水流一般覆面席卷而来,而她已经被冲了下去。
其实现在想来,那天又怎么会跑到那个地方,赵月娴突然就不见了,然后又恰好在那个地方,有那块绊倒她的大石头呢。
说不定这一切...说不定...
赵长翎躲在被子中,一双粉拳握了又松,她,再不会当那个笨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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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到了万顺朝上朝的时间,东昭皇一声不吭地带上了黑压压的卫队伫立在朝殿门前,他则微笑地踩着缠万缕金绣龙朝靴走到了万顺帝旁坐下。
万顺帝看着他通身的派头,内心纵然有多么屈辱,都不得不表面无恙地同他示好。
再看东昭皇身上的龙衣龙袍,皆是纯赤金绞菱纱织成的金线绣成,又都是与万顺帝的龙袍一样,是沿袭前朝大昭的式样。
本来东昭与万顺就是大昭一分为二下来的,许多文化传承都是同一脉,又因东昭国本来就比万顺富庶,东昭皇一切的用度都是在万顺国找不出来的,就连皇帝身上的龙袍看上去,都反衬得万顺帝是东施效颦,是照猫画虎。
“大家勿慌,”东昭帝笑道:“朕今天只是旁听,不会提意见,你们尽可像往日一样畅所欲言就好。”
万顺帝眉头几不可闻地蹙了蹙。
朝堂如常行进了起来。
今天六皇子也罕见地穿了冕袍,拄着一根拐杖站在了人群中。
赵济青脸色颇差地不时看过去,心里乱成一团。
侯府名下的庄子被套走了,相邻的产业也陆续相继被人从幕后用相同的方式套走,不用说就知道一定又是与他这个好女婿有关系。
他欠下朝廷的债务越滚越多,一旦朝廷发现了,而他无力填补这个坑,届时,他一定会被罢职查爵的。
赵长翎一个人坐在了朝殿旁边的小室喝茶,等闵天澈。
本来今天闵天澈出来时不愿带她,可他一拒绝,她就立马搬出他将她珠子转送赵月娴的事,闵天澈被她烦得不耐,只得把她带着。
万顺帝有好几次开口论事的时候,东昭帝都状似自呓般轻轻提过,偏偏,他的自呓一般的话又难以真的让人忽视。
他笑着拍拍大腿道:“你们聊,你们继续,朕只是觉得万顺弹丸之地,压根使不得那样大的治理方针。”
朝臣们无奈,只得又转了话题,挑一些不泄露机密的,与他国国君听了也无奈的话题来说。
“东昭陛下,他国的朝堂,请您暂先回避好吗?这是大国范的君主,最基本的礼貌,是个初考政事的小童都知道的事情,请陛下就不要让当小辈的去提醒,行吗。”
这时人群中,有一清冽低沉的男声响起,众臣目光紧之投了过去,却道是那残废的六皇子。
朝臣们纷纷低头垂脸,殿堂上安静得连蚊蝇飞过都听得一清二楚。
万顺帝皱起眉头正要给六皇子说话,那方东昭帝就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侄孙果不愧来过我东昭生活过两年,尽然学到我大国的骨气劲和风范。”
“不过,你这话说得不大对。”东昭帝笑道:“朕不是要厚着脸皮窃窥你朝政事,而是有一事关乎到朕,朕今天不得不来提一下。”
“既如此,就请陛下说完了,就离开吧。”
东昭帝面对六皇子的冷言,也不怒,反倒称赏道:“不亏是我东昭朝前宰相嫡女的儿子,好,今日来,朕主要是有些关于故人的事,想开口说句公道话。”
“贤侄啊,你这万顺朝的后位都空虚多时了,别怪叔叔多事插嘴,你啊,该立一位皇后了吧?”东昭帝突然转头去对万顺帝道。
“这...”万顺帝未料他会如此直接,“...叔叔说得是。”
“阿瑜这孩子,朕自幼看着长大,无论是品性还是德行都是极佳的,她一个堂堂东昭国宰相的女儿,嫁到万顺来,也实在委屈她,朕认为,你该立她为后。”
东昭帝此话说得未免过于好笑。
楚氏阿瑜当年是以东昭逃犯之女的身份逃来万顺国的,若然不是万顺帝仁慈,豁免她的罪行并且将她收进后宫,如今大概早已因触犯入境罪被捆于高台乱箭射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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