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赈灾之事中,由于当地贪官污吏腐败严重,不少粮草到了他们手里都被吃掉了大半,到了灾民手里只有少数的一点,根本不够,还是饿死了许多人,朝廷在为此事已经整顿了好久,往年这种时候也是,贪官总是怎么治都治不完,揪出来了之后,把新的人顶上去,相同的事件还是会再度发生。
新任太子殿下在丹陛前懒懒地斜靠在轮椅上,雪花一样的折子被太监们送到了他手中,堆得他满膝腿都是。
殿前两列的臣子皆垂下了头,殿堂中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等待着太子殿下给最后的答复。
就连皇上也不敢随意催促他。
终于等到他将所有折子盍上,漆眸抬起环顾了殿堂一周,嗓冷且带着幽淡的疑惑道:“你们继续商量啊,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大家依旧低着头,眼珠子都不敢乱瞟。
大伙儿都心知肚明,面对这一根深蒂固难以处理的问题,不管提出多么好的法子,最后都难以避免有弊病。
新任太子看似开明,但其实一旦事情办砸了,后果十分地严重。
这位太子没什么耐心,不喜欢蠢笨的法子和蠢笨的人。
“既然没有人提出办法,孤这里尚且有一愚计。”闵天澈半垂下长睫散漫的语气道。
“太子不妨说说。”皇上终于开口道。
“即日起,把赈灾的米粮,折换成麸糠,派发灾民的粥水里皆掺上一把细沙,至于那些贪官,不必揪得太严,规矩要立,惩罚要狠,只是不能花大量人手在治理贪官的事情上,现下赈灾前线需要的人更多,把人尽数往前线安排。”
此番话一出,朝中众人纷纷哗然,大家目瞪口呆你看我我看你,都想出来反对,但是看了看轮椅上阴沉的男子,就又很没志气地缩了回去。
朝堂上届时有一新任的小言官,姓刘名智,他看看不敢发言的众人,犹豫了一下毅然出列,站在了殿堂中央。
“殿下,臣认为不妥。”
场中所有人皆屏住呼吸看向了这个小言官,其中不乏渗有“同情”或是“哀怜”的眼神。
“麸糠那是给牲口吃的东西,若然陛下当真把米粮折换成麸糠,就不怕世人诟病吗?臣以为,东昭几十年来之所以一直不敢动我们万顺,不过是因为我万顺皇朝得人心罢了!但是,倘若真如太子殿下所言去做,有贪官不及时整治,只是放纵,不把灾民当人,那我们万顺朝被攻陷拿下,当真指日可待了!相信在场大多数大人都是这么想的!”
小言官一腔热血,说得脸色赤红,越说越激愤,连朝中好些正派的朝臣听了,都几乎要站出来附和喊好,把他们也一块燃烧起来。
不过,有时候话说出来是痛快,后果却是不一定能承受的。
小言官说完,殿堂所有人俱同时沉默了起来,大家都知道,这位小言官胆敢忤逆太子殿下,他就活不了明早太阳升起的时候。
“哦?”太子殿下轻轻地拨弄着膝边的折子,耍完一般把折子都甩在了地上。
“殿中可还有别的人这么想?不妨站站出来,让孤瞧一瞧。”
他这话说得散漫又怵人,当时好几位被小言官煽动得热血沸腾的老臣都缩了回去。
“当真没有人敢站出来吗?”闵天澈嗤笑道:“难道我们万顺国,当真就没有人敢站出来实说自己的想法?要是没有的话,孤可要给你治个妄言的罪了,你叫刘智,是吧?”
刘智这时候才知道后怕,浑身颤栗了一下,俱意丝丝缕缕地从尾脊骨爬蔓上来。同时他也很惊讶太子殿下竟会记住他一个小言官的名字,明明往日在朝中,他是个从未有过开口机会,排在队伍最尾的小官。
“有...老臣的看法和刘智的一样。”这时,吏部一个身穿紫袍正三品以上的老臣站了出来。
“有...老臣也...”
“我也...”
陆陆续续开始有人站出来,和太子殿下对抗。
闵天澈冷恻的面容闪过一抹满意的笑。
“这件事,孤会派自己的人去执行,你们无需多议。”
太子淡淡地知会道,随之,他还记得转动轮椅过来,象征式地问询皇上:“父皇,儿臣会办妥的,可以吧?”
皇上顿了一顿,还是点了点头。
还能怎么样呢?这个儿子虽然心思阴鸷了些,但这些年来不但是万顺朝的名声还是打击东昭细作、边防的事情,没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不是经由他手里办妥的。
如今他提出的方法虽然让人咂舌和难以理解了些,但皇上相信,他必定也有自己的道理。
所以他还是选择了相信。
可那小言官却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随即“啪”一声跪倒下来,随时准备死谏。
“殿下,如果您...”
“小言官,孤欣赏你的胆识,但是劝你最好知道好歹。”
刘智的话还没出口,就被闵天澈的眼神给唬得咽了下去,面色发青。
这时,周显宏出列道:“陛下,臣其实也赞同太子殿下的意见。既然太子殿下做什么事都懒得解释,不如臣代为解释,殿下也可看看臣理解的是否正确。”
“一斤米粮能换三斤麸糠,现阶段万顺的情况,北部提供的米粮,要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发送,显然是不实际的。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大家都懂。米粮去救灾,会饿死很多人,可是换成了麸糠,却能救回更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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