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火光开始迸发了起来,照亮了所有惊愕的、恐惧至极致时表情扭曲的脸, 人们开始抱头往下蹲,有的往后逃开时直接被绊得倒在了地上也要往外爬。
火光越来越刺眼,就在这一瞬间,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
闵天澈如鬼魅一般, 浑身带血地站了起来。
然后,他就仿佛雷风闪电一般,穿越了人群,以雷霆万钧之势, 赤红双眸像洪水猛兽一般朝闵宴北激烈地撞击过来。
不知道哪儿发出“滋滋滋”的响声, 一阵刺鼻的焦味, 想象中天崩地裂般的炸裂声没有如期而至。
大家缓缓地,缓缓地从膝盖里探出了头, 小心地往外张望。
只见太子殿下已经成功抢夺了闵宴北身上的黑丹,把其拽了下来, 并且那颗燃着了的黑丹,已经被他强势摁灭在掌下。
那些滋滋的响声和烧焦的气味是从他掌心传出的。
“天澈!”长翎站起, 大声地朝他的方向喊了起来。
此时闵宴北被撞得躺倒在地上, 一旁躺着闵天络。
闵天澈把一串串黑丹挂在了自己脖颈,猛地从旁边的闵天络腰间抽出了长剑,发狠似的往闵宴北胸口刺去。
“噗嗤!”一声利器穿透皮肉的声音,利剑已经穿过闵天络的胸膛直入闵宴北胸口。
原来刚才闵天澈举剑发狠的时候, 闵宴北一把将旁边的人拉过了面前,剑才会一下子贯穿了两人。
闵天络的眼睛大睁着,身下的闵宴北早已没了声息。过了会儿,他虚弱地笑了,朝闵天澈笑着笑着,又呕出了一大泡鲜血。
“哈...哈...哥...你终究还是...欠...欠了我的命...”
他的呼吸越来越艰难,大口大口喘息着,却始终在笑。
“你是不是以为...当年我是为了你...说服了父皇...用...用传国玉玺换你回来?”
“你以为...我真的在意你?对你好吗?”
“别...别做梦了...这世上...没有人会爱你...”
“就连...就连你喜欢的姑娘...喜...喜欢的...也...也是我...”
他又呕出了一大泡血,看起来已经撑不下去了。
闵天澈始终定定地站在那,眉眼霜冷,看不清什么情绪。
“以前孤会嫉妒你,嫉妒得发狂。但是,从现在开始,孤不会了。”
男子浑身如浴血,站立在那里,微微俯瞰下方的人,高大的身影就一整个笼罩起人来,背光之下就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钢铁大山。
“这样的你,孤现在还看不起了。”
是啊...以前他总是认为,弟弟闵天络是所有人的焦点,他善良温厚浑身都是光亮,高高在上,而他卑鄙低劣宛若一抹最肮脏的污泥,人人都唾弃在下。
但是,他身边却有个姑娘会抱着他,同他说,他其实骨子里是个好人,她让他,再也别去装坏人。
“哈哈哈...哈哈哈...”胸口插了利刃的闵天络却嗤嗤地笑了起来,笑得鲜血滴滴答答涂满了一地。
“你看不起我...难道我还会看得起你?要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我这辈子会过得这么痛苦吗?!”
他突然发了狂似的,一激动,脏器牵扯着利刃,立马又有大把大把的血从喉咙涌出。
“我这病恹恹的身体...你可知道小时候...我躺床上病得下不来床时...无时无刻不遭受病痛折磨时,我有...多么地痛苦吗?”
“我们是孪生的...可为什么...只有你能拥有健康的身体?”
“你以为你被废后带走...代替我到东昭当质,很苦吗?可你知道真正苦的谁??你试过从出生开始...就一直不断不断地被病痛折磨...五脏六腑疼得翻滚,疼到极致甚至后悔来当人了,总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的滋味是怎么样的吗?!!”
“可你又怎么会知道呢??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母妃又怎么会难产??又怎么会服下那些药??是你...是你欠我的!!”
说到这里,他双眸猛地睁大,狂呕出一抹血后,身体就静止慢慢冰凉了。
周显宏默默地走过来,扯了一块白布,往下一扬,把那二人盖了起来。
“七殿下,安息吧。既然痛苦了那么久,也是该上路了。”
周显宏语气淡淡地一瞥,盖完布他就走开了。
长翎立马走上前来,把手伸进了闵天澈手里,牢牢地握紧,生怕他难过。
“天澈...”她犹豫了一下道,“不管怎么说,他那样对你是不对的,你即便是有错,可你也努力地、认真地去赎过罪了...而且...也不是没有爱你的人...”
闵天澈回头看着她,眼里的孽气未散。
长翎伸手摸了摸他左耳边在逐渐变平的拴马桩,用指尖轻轻地按压下去,道:
“我爱的人不是什么长得像闵天络的人,我就喜欢闵天澈,喜欢天澈的坚强隐忍,喜欢他的博闻强识,喜欢他夜里恢复成自己时在大石头上给我刻下的所有鼓励的话,告诉我侯府的人不值得我善良去对待,我应该对自己更好,喜欢他差一点酿造大祸时,依旧肯听我的,悬崖勒马,重新做回好人...”
说着说着,闵天澈暗沉的眸眼里,戾气一点一点地消散,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她轻轻抹了抹他受伤的地方,附耳在他的胸膛,听见他顽强般强而律的心跳声,她擦了擦眼泪,踮起脚尖,轻轻地凑到他的唇边,印下一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