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淮有些好奇心作祟,鬼使神差地朝着营帐后绕去,那里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溪中怪石嶙峋,溪边立着一人,身姿峻拔,着一席墨袍,袖口云纹腾腾,正是萧之琰。
他目光严肃地在跟一个身着守卫服饰的男子说着话,溪水潺潺,慕淮并不能听清他们的对话。
她站在旗杆后面,一时不知该不该向前走去,于是定在原地,没有挪动脚步。
骤然间,一道鹰隼般的目光射向自己,慕淮来不及躲闪,愣怔那儿,直直地撞向了那道目光。
是那守卫突然转头了,他身披铁甲,带着鏊兜,遮住了大半张脸,可那双凌厉的眼睛,却带着锋芒望向自己,直让人头皮一紧。
萧之琰察觉情况,亦回转过身,看到是慕淮,神色一凛,问道:“公主怎在此地?”
慕淮努力维持镇定,讪讪地笑了笑:“我一觉醒来发现你不在营帐,出来寻你的。”
旋即,她冲他连连摆手道:“既然驸马有事要忙,我便不打扰了,你先忙就是。”
说完,转身便要开溜,萧之琰却叫住了她:“公主且慢。”
萧之琰同身旁的守卫低声说了几句,让他离开,旋即提步朝自己走来。
慕淮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四周没有守卫,萧之琰的目光像是刀刃一般,寸寸掠过自己面颊,半晌,他询问道:“公主站在这儿多久了?”
慕淮微微转眸,此时要是说自己来了很久,看着他们说了半天话,恐怕她小命都要不保,可若说自己刚来,一点都没听到,以萧之琰那疑心深重的个性,想来也不会相信。
该怎么办呢?可她真的什么也没听到啊。
她吸了口气,对上萧之琰的目光:“我方才站在这儿一会儿了,看到你在跟人说话,便没走过来打扰,不过,这儿溪水声大,你们说话的内容我什么也没听到。”
慕淮全盘托出了事情的原委,既然昨日萧之琰愿意对自己吐露内心,那说明他如今对自己已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了,所以当下,她选择实话实说,或许更能博取他的信任。
萧之琰沉吟了一瞬,再次开口语气和善了许多:“那公主不想问问臣方才在同那守卫在说些什么?”
慕淮当即摇了摇头:“驸马的私事我无权干涉,再者,若是驸马想告诉我,自会说的,我又何问呢?”
萧之琰略略垂眸,沉吟道:“公主倒是性子洒脱,时辰不早了,一起回营帐吧。”
说罢,他便越过慕淮,朝营帐方向走去了。
慕淮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方才跟上萧之琰的脚步,一起往回走。
没一会儿,晨猎开始了,长长的号叫声在林间荡开,马蹄声阵阵,狩猎开始了。
今日的狩猎相较于昨日更加热烈,或许是有了昨日的预热,大家的情绪愈发激昂,猎到的猎物也是昨日的数倍。
接近日暮,人群纷纷归来,慕枫重重犒赏了前三甲,分别是猎得最多猎物的都武将军裘南,猎得二等多的四皇子慕轩,以及猎得三等多的李国公世子李元璟。
裘南将军是功勋卓著,威名赫赫的大将军,获得甲等自然没什么稀奇,慕轩从小是兄弟几个中最精于骑射的,获得二等也在情理之中,最令人惊异的是获得三等的国公世子李元璟,从前大家皆赞其文采绝然,以京城第一才子称之,没料到今日又得见其骑射之长,一时间群臣对其赞不绝口,纷纷称其文武双全。
国公李恺满眼含笑地望着自己那个丰神俊朗的儿子,在人群中笑得合不拢嘴,他这个嫡子从小到大,为他李家挣得了不少脸面,世人皆称其近似先祖李玄。
李家在百年前曾出了个山间隐士李玄,后人评价其智多近妖,他出山入世后,辅佐了当时毫无根基和背景的三皇子慕澜登上帝位,在他的筹谋下,慕澜肃清朝堂,铲除异己,坐稳了帝君之位。
慕澜遂官拜齐玄为太傅,封国公勋爵,荫庇子孙后代,李玄的一生可谓是壮阔波澜,如今人们将李元璟与李玄比赞,足可见其卓尔不群。
慕淮定睛朝人群瞩目处看去,第一次看到了这个传说中惊才绝艳的少年郎。
李元璟身着一袭月白云纹锦袍,萧萧肃肃,态度谦和得与人寒暄,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仪质不凡。
此人正是小说中一生跌宕起伏,壮志凌云的大男主,也是原主心心念念,求而不得之人。
她注视着站在光影下的李元璟,蓦然间,一种凄楚感窜上心头。
这个少年,他空有一腔建立清明盛世的壮志,但却遇人不察,被人蒙蔽利用,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索性最后,他及时回头,方才看清世事,遁出尘世,归隐山林。
而利用他的那个人,此刻就站在不远处的暗影下,瞧着这一切,面上浮着伪善的笑意,正在预谋着如何向他伸出橄榄枝。
临王慕川。
此刻夕阳旁落,李元璟站在露台正中,正好落在那半明半暗的阴影中,仿佛是命运在将他悄声拉扯一般,进一步是无尽深渊,退一步是光明璀璨。
他就像是站在了命运三岔路口,没有人能帮他做选择,能决定前路的,唯有他自己。
心念一决,便是半副人生。
眼看慕川一步步向李元璟走去,眼看夕阳一点点沉落,慕淮竟有些不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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