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之,没有邢严跟进的小命案,落到宫正司手里十成□□会被当作意外草草处置。迫于上级压力,邢严再不乐意也不好发作。本来他已经不打算再提这事,可偏巧让他在这里遇见柳煦儿,故而主动搭腔,把事与苦主本人说清楚。
“也许宫正司最后判出的结果不尽如意,势必要你受委屈。”邢严一本正经,“不过你放心,这桩案子往后虽然不归我管,但在水落石出之前我定会继续跟踪。你的遭遇足以排除死者失足落水的可能,如果真是人为他杀,我定揪出凶手,要他绳之以法。”
柳煦儿没想到她都快忘记的事邢严比她还上心,一时不知该不该劝他不如还是算了吧?
不能怪上面不重视,虽然涉及人命,可奴才的命撂在深宫内苑是真不叫命。这种小命案一头到头一抓一大把,离奇失踪死亡不知凡几,若是条条拿出来仔细捋,以目前大理寺办案的人手与精力肯定是远远不够的,移交到宫正司甚至连看都懒得多看几眼。
柳煦儿本没指望能够查明真相,所以早早把这事抛诸脑后,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人牢记在心,他锱铢必较,事无大小通通追根刨底,从未放弃。
邢大人正气的脸庞映在柳煦儿水灵灵的眸子里,她不禁发出一声叹:“邢大人,您真是个好人。”
邢严一愣,他不太习惯被称之为‘好人’。有时候因为过份耿直与不通情面,别人更多是在背后指责他的冷酷无情。
不由自主地,他的眉头松动起来:“这不算什么,本来就是我的份内事。”
柳煦儿想了想:“可我觉得,能有这样觉悟与认知的人本来就很了不起。”
“……”
邢严轻咳一声,负手踱步:“不管怎么说,在抓到凶手之前你自己小心注意安全。”
不知怎的,这话令柳煦儿想起月下那抹绰然之姿,她情不自禁扬起笑脸:“我会的。”
邢严不懂她瞎高兴个什么劲儿,默默觑她一眼:“说起来,我记得你好像是缀华宫的人,你们公主可见过了?”
柳煦儿点头,非但见过,她如今可是公主近侍呢!
邢严一改方才的义正辞严,形容温吞假作随意:“昨夜宴上出了些意外,公主为此提早退席……回去之后不妨事吧?”
昨日夜宴出了什么事她不知道,但缀华宫里昨夜可是出了大事。不过公主勒令不许外传,柳煦儿想了想摇头:“不妨事。”
邢严语气一松:“但愿公主不会放在心上。”
柳煦儿恍然:“邢大人这是担心公主呀,回头我一定替您将心意转达给她。”
邢严立刻板脸:“不必劳烦。”
“也对。”柳煦儿点头,她认得替邢严引路的宫女,那是皇后宫里的人:“公主今早正要上凤仪宫给皇后娘娘请安,邢大人也是去凤仪宫吧?现在去的话正好能遇上……”
话音未落,邢严抛下一句‘有事告辞’,大步流星招呼方寺正随引路宫女赶紧走了。
柳煦儿呆呆目送那几道背影远去,一簇絮绒飘在眉前,她仰起小脸,伸手将之捻下来。
这地平日往来人少,他们一走,廊道就静下来了。
巧的是今日热闹,才没过多久,走廊另一端又来了位稀客。柳煦儿这回没走神,较之前反应快多了,她闻声回头,看见来人愣了下。
龚玉拂走了出来,冷淡的表情透着一丝不善:“柳公要见你。”
第16章 唐突佳人 “下官邢严,见过两位公主殿……
凤仪宫外宣起安晟公主驾到之时,皇后正与昭燕说些母女间的体己话。
听说安晟来了,昭燕顿露喜色:“是长姐姐来了,快快有请。”
这里虽是皇后的凤仪宫,但昭燕为皇后嫡出,宫里人当她小主子侍候,皇后寝宫便如她的行宫进出自如,她的话自当皇后的意思,所以即便皇后尚未发话,也不会有人觉得是她逾矩了。
这在后宫里头,唯昭燕能有如此殊待。
安晟回宫数日,头几天还能以舟车劳顿为由歇在缀华宫里不出门,经昨夜办完接风宴,今日再不来向皇后问安,反而显得不合礼数。
听她来了,皇后倒也没露讶色,吩咐宫人去将安晟领过来。
安晟今日穿着茜红的石榴裙,簪高钿金、珠环玉配,一朵朱色的绢丝石榴花盈盈环缀在纤细的颈面上,飘逸的纱袖随风浮动,行走间宛如花飞枝颤,一身贵气浑然天成,徐步而来的矜贵模样在艳阳之下熠熠生辉。
就连见多了后宫女子争奇斗艳的杨皇后都不由自主被她的模样给炫了眼,直到女儿的惊叹自耳畔响起来:“长姐姐……你今日这身打扮真好看!”
安晟徐徐向皇后见礼,抬首朝昭燕眨眼:“昨日看不仔细,今日再看才发现昭燕妹妹几年不见,小美人胚子可长开了不少,越看越是娇俏可爱。”
昭燕赧然:“长姐姐才是真正的大美人,昭燕一点也比不上。”
晨浴过后换过华裳描了新妆,安晟容光焕发的模样分毫不显一丝疲怠,雍容自然地笑了起来:“昭燕妹妹何出此言?春兰秋菊各有其好,我也不想跟你比呢。”
这话说得坦然,不会让人觉得故作奉承或讥嘲。昭燕常年卧病,并不若同龄少女明朗娇艳。她对自己的容颜不抱太大自信,可安晟待她如常,她本心中孺慕,更忍不住想要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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