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曾经的她幻想着属于自己的及笄之礼,然而在她迎来十五岁的那一年,父皇与母后却已经不在了,她彻底失去了羽翼与呵护,辗转在病床上度过这一年。
而今,她的人生却已经要走到头了。
宋峥没有回答红绣,太医令的意思已经很清楚,昭燕甚至极大可能活不过这一年,与其让她在病痛中苦苦挣扎着死去,还不如想办法适当减轻她的痛苦来得实际。
宋峥的沉默看在昭燕眼里是漠视与冷酷,她心如死灰地闭上眼睛。
随着昭燕的倒下,归燕宫陷入无心的哀愁与死气,而同一天的缀华宫却形成了鲜明对比。
菊竹姐妹一左一右把柳煦儿架起来更换嫁衣,无情的梅侍官从旁指挥,裙裳一套换了接一套,柳煦儿已经被满眼的艳丽所眩目,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柳煦儿原以为宋峥口中所谓的‘大婚’只是开玩笑,岂知没有人比他对这件事更认真也更上心。趁忙里偷闲,柳煦儿赶紧揪住梅侍官的衣袂:“梅姐姐,我真的要嫁给陛下吗?”
梅侍官好整以暇地拍拍她的手背:“你不想?”
要是敢说个‘不’字,她立刻扭头去给宋峥告状。
柳煦儿无比迷惑地眨眨眼:“可是我不会当皇后。”
宋峥说他不会有后宫,他只会有一个皇后,嫁过去就是皇后了……可柳煦儿记忆里的皇后端庄秀蕙仪态万千,她、她觉得自己不会。
梅侍官语重心长称:“没事,你知道怎么当妻子就行。”
柳煦儿更加迷惑,她也没有当过别人的妻子,她怎么知道怎么当呢?
梅侍官说完以后深有领悟,唤来菊竹姐妹一合计,给柳煦儿抱来一摞画面精美的春春图宫宫图让她好好学习。
柳煦儿看了两眼不看了:“这些还没有我在床板底下捡到的好看。”
“!!!”
宋峥还不知道老底已经被抄光了,众人打打闹闹,见兰侍官从太医署回来了,立刻把人拉了进来。梅侍官见她面色讪然,不禁问道:“怎么了?”
兰侍官这才说:“方才我出来前听说了一件事,昭燕公主的病恐怕熬不到明年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柳煦儿在沉默中发出提问:“那大婚要推迟么?”
众人齐齐朝她看去:“怎么可能?”
宋峥确实没有推迟的打算,非但没有,他还有提前完婚的意思,大有夜长梦多的提防之意。尤其太后在接到喜讯之后,正带着柳公酌从贵安赶来上京观礼,就更让宋峥如临大敌了。
宋峥从归燕宫回来之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回来之时梅兰菊竹自觉退下,离开之时眼神古怪,说不定的意味深长。
宋峥不明就里,进屋见柳煦儿趴在床上脸红扑扑,还以为是生病了:“脸怎么这么烫?哪里不舒服么?怎么没让兰儿留下来给你看看。”
柳煦儿从床上爬起来,摇摇头说:“没不舒服。”
宋峥不放心,温凉的手指触她的软颊,温度好似又升高了一丢丢:“不行,还是让兰儿给你看看……”
“你别走。”柳煦儿拉住他:“我真的没不舒服。”
这声‘别走’喊到宋峥心坎处,登时连腿都软得迈不动,坐下来拉起被单往她身上裹:“那我不走了,你给我说说下午都做了什么?”
柳煦儿掰指细数今天换了多少套衣服,梅侍官给她换了多少个造型,还有菊竹姐妹给她挑了多少双珠坠,等兰侍官来了以后,一群人给她看了多少本画本。
“画本?”宋峥边听边点头,边到这里面露疑色。
柳煦儿点头,绯色的小脸再次升起更加可疑的颜色,她撅起屁股从床底摸了又摸,直到宋峥终于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摸出了一大摞涂满某种颜色的画本。
这下换宋峥不淡定了:“咳,怎么这么多、咳,画本?”
“不是你藏起来的吗?”柳煦儿不解道,她明明记得好几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宋峥偷偷摸出来挑灯钻研,还以为她没发现。
“我就是随便看看。”宋峥佯装一本正经地把那些画本全掳走,掳到一半发现夹杂好几本没见过的,柳煦儿好心解释:“这些是梅姐姐她们新添的,让我们不必客气。”
“……”这群只会瞎起哄的女人!
宋峥收了一半,被柳煦儿扒住胳膊:“而且我还没看完。”
宋峥喉结一滚:“你看了多少?”
“也没看多少。”柳煦儿闷声嘀咕,湿漉漉的大眼睛直勾勾,“我们不能一起看么?”
宋峥遭不住了:“看完以后呢?”
柳煦儿回想白天梅姐姐她们的谆谆教导:“学会当一个好妻子?”
“……”
柳煦儿成功挽留了全部画本,但自那以后她决定还是不要当个那么好的妻子了。
宋峥坚持要娶柳煦儿为后,这并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事情。只不过宋峥一惯单刀果狠雷厉风行,顶着压力力排众议,甚至还请动太后她老人家进京观礼。
而随着大婚的日子逐渐逼近,朝中大臣从一开始的上表抗议再到渐渐放弃劝阻,安居乐业的百姓只当又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喜事即将举行,就在柳煦儿都忍不住沉浸在这片祥和喜气之际,这日一片奇怪的纸张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梳妆台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