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姜岁玉亲眼看到遍地哀鸿的场景,心情万般沉重,再也无法将自己与这个世界割离开来。
灾民食不果腹,只能被迫卖掉儿女以维持生计。蓬头垢面的百姓聚在一起,眼巴巴地盯着粥棚等着开饭。道路旁,随处可见的饿殍尸骸,小孩无能为力地在一侧嚎啕哭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至亲的尸身被当作物品一般丢到车上……
一幕接着一幕,触目惊心。
百姓积压许久的哀怨无处发泄,就极为容易遭有心人扇动,发生暴|动。一个面庞黝黑,肌肉虬结的大汉就像趁乱鼓动人心,谋些好处。
他站在断墙上,慷慨陈词:“……众位乡亲,是这些贪官,贪了咱们的赈灾粮食。若是我们不反抗,只能被活活饿死!”
“对!我们不反抗,只能饿死!”下头有人呼应。
“除掉那些贪官!”
渐渐地,面露犹豫的灾民情绪逐渐激动起来,开始应和他们。
情绪激昂的灾民们凝聚一团,将刺史府包围起来。刺史府门口全是密密麻麻的灾民,围得水泄不通。
见状不妙的小吏们赶忙去给崔丞相通风报信。收到消息的崔陌舟,冷峻的脸上逐渐笼罩上一层阴霾。
踌躇一会儿,孔淇还是决定告诉他:“姜娘子好像也在刺史府帮忙办事。”
说完低下头,用余光打量他的神情。
崔陌舟紧绷着唇角,神情愈发阴郁,“赶紧派人支援刺史府,有闹事者,统统抓起来,若持刀械反抗,格杀勿论。”
眼前是乌泱泱涌动的人头,情绪激动的百姓们手握木棍石头,事态严重。淳于婧今早策马去了青洲县查看灾情,此时无人能主持大局,姜岁玉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诸位乡亲父老,朝廷赈灾的款项正在路上,粮食也在筹措,各位稍安勿躁。”
“撒谎!”大汉大吼一声,“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说出的话能有几两重?一定是在诓咱们。”
姜岁玉冷哼一声,冷眼直视他,大声道:“这位兄弟,说话可要当心。我的话不可信,你的话又能可靠到哪里去?”
“诸位,黎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陛下寝食难安,特派崔丞相来此安抚众人。大家切莫被有心人利用,干一些损人不利己之事。”
被小丫头一顿抢白,大汉面子上过不去,强行分辨:“我看你就是嘴上功夫了得,竟在这忽悠我们,大家别听她的,指不定她在等援兵。”
群情又激愤起来,甚至有两三个坏心眼的,藏在人群中央,趁其不备拿石头直接砸向姜岁玉。而姜岁玉躲闪不及,额头砸出了血,顺着脸往下流。
只听远处有轰隆的脚步声朝这边赶来,紧随而来的是急促的马蹄声,身着盔甲手执长矛的军士赶来,将聚众闹事的人圈了起来。
“好生伶牙俐齿,本相竟不知一个敌国棋子有这般好口才。”
前排的军士自动退出一条道路,一位芝兰玉树的俊美郎君现出身来。
正是前来解刺史府围困的崔陌舟。
崔陌舟陡然间笑意敛去,唯余森森寒意,“来人,还不把贼子抓起来。”
大汉自知事情暴露,想要突破重围逃走,却被孔淇一刀毙命。
一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聚在一起的灾民心有戚戚,谁会知道会有敌国奸细来蛊惑他们。
他们也是无辜的。
好在崔陌舟不愿意牵连过广,只抓了几个领头的以儆效尤。
医女换了好几块纱布,上了最好的伤药,才勉强止住姜岁玉汩汩冒血的伤口。
被人砸伤了,姜岁玉不怎么难过,但医女嘱咐她近段时间不准大鱼大肉,她心里倒好生委屈。
晚间,崔陌舟得了空,便马不停蹄地来见她。脚步到了门口,却怎么也不敢迈过门槛。
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他终于一鼓作气,决定去见她。
可万万没想到,姜岁玉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对他的纠结与焦躁一无所知。
他移步到床边,眼神怜爱地望着她,在她手背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罢了。她长得像从前的仇人也好,感情迟钝也罢,惟愿她余生平安喜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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