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开始了。
开始得猝不及防。
感觉这个假期好像干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干,回头看看——
哦,不该干的事干了一堆,该干的事一件没干。
一开始还踌躇满志、信心满满,在假期第一天定下了无数计划,打算在开学的时候惊艳亮相,闪瞎无数人的目光。
最后还是在即将开学的前夜,一边哭着赶作业,一边感叹西湖里的水,我的泪。
晃一晃自己的脑壳,听,那都是朕打下来的那片海,爱妃你听到海哭的声音了吗。
开学第一天下午返校收拾寝室,寒暄的过程简化为了——
“你作业写完了吗?”
“呵呵,昨晚拼死拼活肝完的。”
“你寒假干了些啥?”
“没干啥,感觉过了个寂寞,成天就是吃酒席吃酒席,吃得我快吐了。”
“同,不过我是被快要被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问吐了。”
“哈哈哈哈要上学了,哈哈哈哈要考试啦,哈哈哈哈学习真快乐!”
“来人啊,这人已经疯了,拖出去。”
……
没错,开学了,也就意味着y中名产——期初考,迈着他嚣张的步伐,来了。
麻利地收拾完寝室,这群人立刻滚回了教室,开始以一种虔诚地不能再虔诚的姿态,暂时性地抛弃唯物主义紧抱佛脚,祈祷佛普度众生的时候能拉自己一把。
这次期初考可不像上学期那样只考四门,随意非正式,而是正正经经地要在三天内考所有的十门科目,严谨程度直逼期末考。
一部分人放了个假过了个年之后,大脑退化地就跟永久性失忆了一样,对着教科书大眼瞪小眼的,它认识你你不认识他。
明明物理距离无限接近于零,中间却仿佛横跨了这个世界最遥远的距离。
也因此,尽管现在离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教室里却不像以往那样闹腾。
翻书声和落笔声宛如立体音效一般充斥在整间教室中,大部分人在以自己座位为中心两米左右的范围里活动着,或坐,或靠,或站,姿态各异,但无一不捧着教科书和习题册老老实实复习,偶尔才会响起几道询问和讨论的声音。
尹逸课桌上正摊着生物必修一的课本,他一手执笔,一手压课本,眼神专注,貌似复习地很认真的样子,但嘴里说的话却跟学习完全没关系。
“所以那个钱包被偷的确只是个意外。”
“嗯。”
在他身旁的程陌同样一手执笔,另一手托着腮,看着有些懒散,但手上刷物理题的速度却飞快。
“被偷是一个意外。”
程陌低笑一声,声音低得像是耳语:“但我爸其实在钱包被偷后不久就已经找到了犯人并扭送到当地警察局了,只不过他把钱包也一起留在了那里,没有当场要回来而已。”
“怪不得……”
尹逸转了转手中的笔,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我就说那里的警察怎么效率这么高,才过了几天就把立案那些流程走完,还把钱包还了回来。”
直到开学前两天,声称出差最后在欧洲玩了一圈的尹斐然终于工作结束,平安归国。
收到这个消息后,尹逸特地去了趟机场,接某个家钥匙都被偷了老父亲回家。
万一尹斐然自己一个人先回去了,发现自己当了十几年御宅族的儿子不在家,在别人家里鬼混,那多尴尬。
程陌也跟着他一起过去了。
明面上的理由同样是接自家老父亲。
然而他的这位老父亲比他自己还要靠谱,不需要人接送,这理由瞎得估计只有尹斐然看不出来。
尹斐然刚从机场出口出来的时候,面色恍惚,脚步虚浮,一副受了巨大打击的样子。
但以尹逸久病成良医这么多年的眼光来看,他爸这些天应该过得很不错,整个人气色都变好了,面色红润,头发润泽,目测起码胖了五斤,本来就长着一张娃娃脸,现在脸圆嘟嘟的恨不得让人想掐一把。
他一见到尹逸就跟见到了救星一样,双眼放光,拖着行李箱飞奔过来,一把扑上前,紧紧抱着他的肩,深吸几口气,最后委委屈屈地说了一句——
“儿子,我想回家……”
尹逸轻轻拍了拍尹斐然的背,笑了笑,声音放柔,带着安抚意味:“怎么,外面不好玩吗?”
尹斐然支支吾吾了好久:“那倒不是……”
好玩是挺好玩的,只是他快要被自己蠢哭了。
啊啊啊,这都什么事啊……
程陌见状,很识趣地离远了一点,给这对父子留出空间。
他晃悠到了程昱烬身边,父子两顶着一张相似的脸,默默看着另一对父子重逢相拥的感人场景。
截然不同的相处模式,泾渭分明。
“爸,你做什么了。”过了一会儿,程陌才道。
实在是尹斐然现在的状态太奇怪了,委屈地就跟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让他不能不想歪。
程昱烬语气平静:“没做什么。”
“嗯…这样啊。”程陌嘴里应和着,脸上写着不信。
“你呢,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还算……顺利吧。”
起码肯让他抱,让他亲,稍微做些过分的事也不会生气。
但尹逸可不是会乖乖任人摆布的人,他心里的骄傲和强势可一点都不弱于他。
无论被撩到了什么程度,他都是会加倍挑衅回来的,即使最后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但程陌喜欢他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性格,像一只高傲的猫,永远不会低头。
程昱烬淡淡瞥了程陌一眼:“你注意一下,他还没成年。”
“我知道,我有分寸。”程陌看了他亲爹一眼,嘴角微微上挑,笑得有点幸灾乐祸。
“但现在这个情况显然你该更注意分寸一点吧,爸。”
“……”
这边父子互相交流经验,那边父子也终于安慰完了。
程昱烬走到尹逸跟前,挂上了长辈般温和的微笑。
“关于那个被偷的钱包,我托我在警察局的朋友问了问,犯人已经抓住了,大概过不了多久,钱包就会送还回来的。”
尹逸看了眼因为程昱烬靠近下意识后退半步,缩到他身后低着头讷讷不说话的尹斐然,回过头面对程昱烬,脸上挂上了完美的公式化微笑。
“谢谢你,程叔叔。”
“不过程叔叔,我能问一件事吗?”
“什么事。”
“那个钱包被偷,应该就只是一个意外,对吧。”
男生声音刻意放缓显得意味深长,眼睛弯了弯,看上去分外乖巧。
“对。”程昱烬看着那双跟他母亲俏似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感慨,面上还是一副温和的笑脸。
“只是个意外而已。”
“那就好。”
尹逸温声应道,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走吧,爸,我们回家。”
他拉了拉身后还在神游的尹斐然,又回过头冲程昱烬礼貌地说了声再见。
紧接着,他看向一旁的程陌,挥了挥手,笑得眉眼弯弯,将“朋友”的距离感把握得非常适当。
“学校见。”
程陌看着他,同样笑了笑,眼睛微微眯起:“学校见。”
一走出机场,尹逸拉着尹斐然上了出租车,很是随意自然地说了一句:“爸,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
尹斐然呆呆地看着尹逸,有点恍惚。
明明是一句很普通的话,却让他回想起了一段并不算美好的回忆。
那时候白露过世没多久,他病好刚出院,整个人都颓废了。
画笔拿不起来,工作也荒废了,整天在街上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唯一还有动力做的事情,就是喝酒。
借酒精麻痹大脑,仿佛这样就能逃避一切,欺骗自己其实这操蛋的生活还并没有这么糟糕。
尹逸那时的状况没比他好多少。
要不是尹欢竭力把那起事件的影响压到最低,尹逸指不定要被送到哪里做各种心理测试和研究。
尽管在医院里接受正规检查和治疗,他也被诊断出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病症。
那些医生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孩子的情况会这么奇怪。
有时候症状像是精神分裂,有时候又像躁郁症,再过一会儿又有医生斟酌着“是不是人格分裂”,来来回回,兜兜转转,最后几乎都把那些个精神疾病考虑了个遍。
但只要被诊断出一个疑似病症,隔一天再做测试和检查的时候,尹逸各项数值又回到正常人的水平了。
就跟之前白露的那位主治医生说得那样——“这孩子的病来得跟闹着玩似的。”
要不是尹欢力排众议,态度强硬给尹逸办出院,并放下话来说“如果这个孩子以后出问题了,我担全责”,尹逸现在应该还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某一天他又独自一人在外面喝酒,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意识半醉半醒的,带着一身酒气。
于是他干脆在外面待到了凌晨等酒气散了些后再回去。
他原以为尹逸已经睡了,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轻手轻脚的竭力将动静降到最低,就在他走到玄关的时候,斜旮旯里突然传来一道嫩生生的声音。
“爸,你回来了。”
尹斐然动作僵了僵,顺着声音往客厅看去。
沙发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盖着厚毛毯蜷缩着,看到他回来后,立刻跳了下来,穿着拖鞋吧嗒吧嗒的,也不介意他身上的酒气,走到他跟前扯了扯裤脚,抬着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又黑又亮。
“爸,你现在胃难受吗?我煮了点瘦肉粥,你要吃吗”
清脆的声音软软的,跟平时一般无二,仿佛他现在就是正常下班回来吃个晚饭一样。
尹斐然看着眼前这小小的一团,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眼眶顿时红了。
这是他跟白露的儿子。
他失去的是妻子,尹逸失去的是自己唯一的母亲。
他现在这么痛苦,生病期间一直陪在白露身边的尹逸肯定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而他现在竟然还要自己儿子反过来照顾他。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尹斐然蹲下来,紧紧地抱住尹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像两只受伤的兽相互依偎着,无声地啜泣。
从那之后,他就发誓,就算是为了尹逸,他也必须要振作起来了。
……
“在想什么呢,爸。”
尹逸伸出手在尹斐然跟前挥了挥:“叫你这么多次都不应。”
尹斐然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哦……没什么。”
“就是有点想喝瘦肉粥了……”他喃喃道。
尹逸端详了一会儿他的表情,轻笑了笑,语气很温柔:“好,回去就做。”
“还有姜汤。”
他之前发烧的时候就格外想念这种辣辣的、带着微微甜味的味道 ,能暖到心里。
“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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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局放大一点,这四个人能凑出好多cp呢……
不要想歪,亲情向cp也是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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