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不说真话?”
关大娘转头看向窗口,“姐,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娘仨是怎么被赶出家门?我没忘,就是到死,我都不会忘。”
“……这些和三儿有啥关系?”
关大娘转头看着她大姐,“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了那一天,娘抱着我,一手拉着你,那些狗杂种拿着棍子往咱们娘仨挥来。”
“后来他们不是得到报应了。”
“你以为那些报应是怎么来的?”关大娘冷笑一声,“娘她救了老太太一命,老太太问娘有啥想要的,娘她敢提不当下人,那会儿待在胡家,咱们姐妹俩还算安全,还是不敢提让老太太帮忙报仇?”
“因为咱们都知道就是提了也没用。那时候那一家人已经攀上贵人,胡家不会为了咱们家的事情得罪贵人。”
“一年又一年,娘她连带咱们回去给爹上坟都不敢。她就怕咱们姐妹俩人长大了,那边还不放过咱们姐妹俩。”
“老天爷他就一直没过长眼,好人不得善终,恶人长命百岁,还日子越过越红火,可凭啥?我只好想方设法自个报仇。”
这会儿轮到刘翠香张了张嘴又合上,合上又张了张嘴。同样的,她此时此刻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那会儿,妹妹年纪小,她是知道的,她刘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就是她爹精明能干多添置了几亩地,日子过得去罢了。
恨只能恨女儿家不能继承家业,她当时又小,她爹病情来得太凶猛,压根来不及找个上门姑爷好好调教。
她爹走了,堂叔打着祖业为名,让他小儿子过继到她爹名下,连姥家都不帮她娘,闹着闹着理就不在她娘这一边。
是呢,族里都说她爹名下有继子,已经有人劝她娘改嫁,要不就是开始帮她找夫家定亲,她娘被逼之下只能无奈带走她姐妹俩人。
是啊,恨,怎么不恨。
她和妹妹曾经也是她爹手中的宝,也是被下人和长工喊着的小姐,结果,她爹走了,她的家也没了。
胡家再显贵,那是主家,她是下人。
可值得吗?
那年月能平平安安活下去就行,何苦来着,何苦来着陪上自己去报仇。咋就忘了咱爹临终之前让咱们好好活下去,他就是走了都无遗憾。
“娘!……午饭都好了。”
突然的。
院子里响起程玉凤的喊声。
刘翠香连忙高声应了一声,让老儿媳妇出门去看看老儿子是不是带着小外甥在周围转悠,喊他们回来吃饭。
有了这一打岔,老姐妹俩人一时沉默了下来。
刘翠香没问老妹儿为了报仇当年付出什么,而关大娘更是没想说出,她也不敢说出当年帮她报仇的人到底是谁。
她大姐可以知道三儿不是关绍宽亲儿子,却不能知道那个人姓名,她要是说了,这个儿子是真的一去不回头了。
可她不说,刘翠香就心里没数?老了老了,常常就想起过去的一些事,偶尔她和老伴睡不着也会回想过去。
胡家啊~
不是胡家大爷,可胡家姻亲多啊。当年满城有能力敲掉堂叔投靠的贵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而让老妹儿看中的,怕只怕就是那么一位。可怎么可能?可还就是那位有能力也不用担心事后扯上他家里。
难怪他们这些当年在胡家当下人的老人们聚在一块掰扯出胡家还有哪些姻亲倒霉时,老伴都一声不吭。
她还以为是老伴为人谨慎惯了,是以防祸从口出,可她怎么就忘了老伴之前一直是胡家车夫,还是差点开上四个轮子的车夫。
难怪老伴一直说三儿可怜,难怪老伴说想还三儿的人情,只怕这辈子都没希望了,好在老天爷终于长了眼。
刘翠香越寻思,太阳穴抠着疼,她无力地揉着太阳穴。真要是那位,她妹子就是作死,作到了死,她怎么敢的!
应该不是!
她肯定是猜错了!
三儿……刘翠香努力回想外甥关有寿的长相……突然,她苦笑一声,她是该有多粗心大意遗忘一点。
眉毛!
三儿的一对剑眉。
她娘说三儿的一对剑眉随了姥爷。
可是吗?
先入为主,她也是一直觉得就是如此。
她的娘啊~
“姐,算我求你了,你帮我想法子找三儿好不好?我不求三儿回来看我,我就听听儿子声音好不好?”
“……这些事情,你都告诉三儿了?”
“嗯,瞒不过他。”
“那现在那边压根就不是啥三儿他媳妇干爹,三儿是认祖归宗了?”
关大娘连连摇头,“不是,确实是三儿媳妇干爹,那人早就走了。姐,你现在知道你妹夫偏心眼,我为啥都不敢管了吧。”
刘翠香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那人走了?
也是。
不管那人是死了还是走了,这里容不下那人。
“是我娘俩欠了你妹夫,你说我咋还有脸管着你妹夫教儿子?”关大娘双手捂着脸,“姐,现在连三儿都恨死我。”
恨?
肯定是恨上了。
你和娘俩人可瞒得真紧。
刘翠香伸手拍了拍她,“先让我好好想想。孩子们要回来了,别让他们瞅出眉目,不然你,不然你……”
那还有脸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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