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幼崽的母亲看着她,和艾玛一模一样的棕褐色双眸中满浸深沉的哀伤与悲恸。
同为母亲的心炽烈诚挚,她在这一瞬间,竟蓦地读懂了萨拉的来意。
——萨拉在向她求助。
与她一别后,萨拉带着幼崽继续流浪,不知道怎么回事,幼崽们患上了未知的疾病,延迁不愈,渐渐一个接一个重病死去,母亲束手无策,想起曾帮助过她们母子的她,便折返回来,试图为最后一只幼崽寻求一线生机。
人类社会有个说法叫病急乱投医,实际上,这个情况对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动物同样适用。
究竟是何等的绝望与无奈,才让一只猎豹向理应是天敌的花豹求助?
乔安娜不禁为之动容,然而她不是医生,更不会魔法,即使再想助猎豹母子一臂之力,也无能为力。
她避开萨拉的注视,垂下耳朵,以沉默表达自己的无力回天。
于是萨拉眼里最后的一点光芒也消逝殆尽,她趴下来,想再给孩子喂一次奶。
幼崽蜷缩在母亲腹下,小嘴蠕动着,尽力含住被送到嘴边的乳|头,却虚弱得丧失了吮吸的力气。
当天深夜,伴随着天际划过的流星,一条小生命黯然离开了这个世界。
乔安娜亲生的幼崽逝世得突然,之后没多久又捡到了辛巴,她并没有过多时间去悲伤怀念。现在亲自目送一只幼崽离去,往事再现,她受到的震撼比起萨拉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过的同时,她也在后怕。回想收养辛巴和艾玛后的这些日子,她着实作了不少死,直接或间接因她而起的危机无数,两只幼崽至今健康健全,不得不说是上天眷顾的奇迹。
像萨拉一样谨小慎微万事留心,都避免不了无法预测的天灾人祸,她要是继续这么粗心大意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浪脱。
作为花豹,她勉强称得上合格了;但作为母亲,她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萨拉痛失幼崽后,在乔安娜的领地逗留了好几天。她经常把艾玛揽在怀里,不住舔舐磨蹭,俨然把年幼的妹妹当成了幼崽的替身。
猎豹幼崽的夭折率在草原上是最高的,大约一半的小猎豹会在三个月之前夭折,不仅是因为天敌的威胁,还有无处不在的病原和寄生虫的侵蚀。
她的妹妹已经四个月大了,平安过了最危险的时期,在这之前,她也有几只幼崽有幸活到这个年纪,但猎豹捕猎成功率低,还会被各种掠食者抢走猎物,她没办法保障食物充足,幼崽时常饥一顿饱一顿,因而远不如妹妹这么健康强壮、皮毛顺滑。
旱季马上要到来了,看到妹妹的现状,她有把握,在花豹养母的照顾下,妹妹能顺利度过旱季,迎接第二年兽群的回归。到那时,妹妹成长到成年独立,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她至今也没能达到的成就,居然让一只花豹简简单单做到了。
……唉,她也好想当只花豹啊。
投胎没得选,萨拉只能在心里默默羡慕嫉妒恨一番,然后,调整好心态,重新坚强起来,为生存继续奋斗。
几天后,她挥别了乔安娜和妹妹,返回自己的领地。
草原上的生活就是这样,机遇与挑战并存,新生与逝去交替,再悲伤再痛苦,也得擦干眼泪独自扛。
萨拉偷偷在心里定了个小目标,来年雨季,她一定要上门向花豹炫崽子!
第22章 、二十二只毛绒绒
乔安娜是在某一刻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的。
还原一下现场,那天她正趴在空地上享受清晨温暖又不过分燥热的日光浴,两只幼崽静不下心,在她身边嬉戏打闹,尽情挥洒着酣睡一夜后的充沛精力。
随着年岁渐长,小崽子们不仅一天比一天有活力,不同性别和物种的天性差异也慢慢显现出来。
辛巴热衷摔角游戏,凭借力量侵略压制对手。艾玛则不太喜欢粗鲁地扭成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她更偏好追逐和闪避,为了引辛巴追她,还无师自通了一套‘钓鱼’的计策。
每当辛巴累得气喘吁吁想要放弃时,艾玛就会在不远处停下来,松懈了似的,原地打个滚,舔舔爪子,长尾巴在地上晃啊晃,近得仿佛辛巴一伸爪子就能够到。
可只要辛巴扑过去,满心想着终于能抓到妹妹,如愿来一场紧张刺激的摔跤比赛,那条尾巴立马会在唾手可得之时从他眼皮底下溜走,却又离得不远,尾巴尖端微微翘起抖动,钩子一般吸引他再接再厉。
辛巴就这么被艾玛老鼠戏猫般逗弄,两只幼崽绕着乔安娜上蹿下跳,不亦乐乎。
艾玛急转了几个弯,跳上旁边的一棵树。因为母亲是擅长爬树的花豹,平日也没少在树上躲避危险,她爬树的技能练得炉火纯青,虽然猎豹年纪越大爬树会越困难,但对于爪子还没磨损的小猎豹而言,爬高爬低小菜一碟。
她几个腾跃蹭蹭蹭爬到了树顶,又跟人类小孩跳楼梯一样顺着参差错落的树枝跳回地面。
辛巴也一口气冲到了树中央,助跑的惯性没了,便尴尬地卡住,扒着树干进退两难。
他蹬了蹬后腿,感觉往上爬有些困难,又扭过头朝下看了一眼,被高度吓得死死抠住树干。
其实也没多高,他只需要向下退几步,就能松开爪子平安落地。但猫科动物的四肢构造让后退十分困难,尤其是在爬树这种后肢承重的情况下,他不敢后退,又没有掌握在树上掉头的技巧,只能不上不下地停在原地,本能地向母亲寻求帮助:“妈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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