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辛巴好奇地歪了歪头,接着便凑过来,低头在鸵鸟蛋上啃了一口。
他的犬齿在蛋壳上磕得“咯嘣”一响,顺着圆润的弧度滑下去,他砸吧砸吧嘴,向乔安娜告状:“不好吃!”
乔安娜:“……”
“还记得我们之前吃的鸟蛋吗?”她说,“外面是壳,要打开蛋壳,里面才是吃的。”
辛巴应了一声,想了想,问:“那该怎么打开蛋壳?”
乔安娜一愣。
母子俩望着地上圆滚滚的大蛋,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动物没有手,不像人类那样能慢条斯理剥个蛋壳,平时乔安娜和辛巴吃鸟蛋,都是整个蛋塞嘴里,直接嘎嘣咬碎了,吃掉蛋液,蛋壳能吐就吐,吐不出来一起嚼吧嚼吧咽下去也没事。
但这种办法显然并不适用于个头巨大的鸵鸟蛋,乔安娜把嘴巴张到最大,也只能勉强把鸵鸟蛋的一小半含进嘴里。但嘴巴大张的情况下,是基本没有咬合力的。
那么,用硬物砸呢?
想想看,能被乔安娜一路推着滚回来、经历了轻砸还完好无损的蛋壳,强度能达到什么地步。
乔安娜叼着石头敲了半天,脖子都酸了,厚厚的蛋壳上才堪堪裂开两条小缝。
丹在旁看着,领会了她的意思,也抓起一块石头。
“用尖的那一边,”乔安娜吐掉嘴里的石头,帮他调整了一下抓握和施力的位置,“对,就这么敲下去,用力点。”
她和丹一起敲——也许说凿更恰当——了半天,总算在鸵鸟蛋上打了个孔。
一家三口你一口我一口轮着分吃,蛋清味道还不错,但是蛋黄很腥,乔安娜勉强能接受,辛巴舔了一口就恶心得直吐舌头,丹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他们又如法炮制,吃掉了另一个鸵鸟蛋。当然,蛋黄全归乔安娜解决。
乔安娜活动着脖子,感觉肩颈酸痛,不亚于刚进行过两三场殊死搏斗。
这大概是她吃过的最累的一顿饭。
饱食感加深了辛苦带来的倦意,乔安娜趴在树下,困得直打哈欠。辛巴侧躺在她身边,肚皮朝天,用脑袋蹭了蹭她。
丹愉快地凑过来,在两只懒洋洋的大猫身上打了两个滚。
辛巴毕竟还有着幼崽的贪玩天性,用爪子把丹揽到怀里,跟丹闹腾着嬉戏成一团。
花豹妈妈笑眯眯地看着孩子们打闹,突然间,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太和谐了,这场面。
辛巴和丹相互追逐着,在地上打滚,搂抱磨蹭,完完全全就是两只小动物在玩耍。
毫无违和感正是最大的违和之处,丹分明是人类,可现在看看,除了身上没长毛,他一举一动哪还有点人类小孩的样子?
丹只在刚被她收养的那几天大病过两场,之后虽然小伤小病不断,但不太影响正常生活,这些日子,他甚至不再念叨他的亲生母亲了。总的来说,他对草原生活适应得很好。
然而,归根到底,他不该属于这,他对当前环境的融入,是在跟文明社会背道而驰。
这并不是乔安娜希望看到的,她把收养丹当做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暂时’的状态,在她心里,丹迟早是要回到人类社会去的。之所以现在还没有,是受现实所制。
她只是一只普通的花豹,没有人类助力,任她如何神通广大都不可能把丹送回大洋彼岸。更何况,草原之外,还有之前被她当做搜救队的那帮人的存在,她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历,但他们显然不是能帮助丹的人选。
她必须找到合适的、值得托付的人,而在人迹罕至的草原深处,别说考核挑选了,连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所以,她只能,也不得不继续养着丹。
条件有限,能让小朋友活下去就很好了,谁还管有没有人样——道理乔安娜都懂,但在她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她总想做得更好。
她用爪子在地上划拉出几个字母,把丹叫过来。
丹看看地上的字母,又看看乔安娜,眼神有些迷茫。
乔安娜扒拉了一下他胸口垂着的项链,他低头看了看项链上的挂坠,目光再落到地上时,有微光一闪而过。
已有些模糊的记忆里,有许多人的声音念着这个单词,唤他——
“丹!”丹准确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乔安娜又写了几个譬如‘吃’、‘坐’一类简单的短单词,丹都顺利认出来了,这让她小松了口气。
她也说不清这是什么心态,但确定丹潜意识里还有人类社会的记忆时,除了庆幸丹尚未完全野化,有那么一瞬间,她还感到了失而复得的如释重负,以及久违的亲切感。
人类总归是念旧的,即使变成了花豹,偶尔午夜梦回时,她也还是会怀念曾经身为人类的一切。这心态动物大概永远也理解不了,丹没有出现时,她把它深埋在心底,当做闲暇时信手回顾的前尘旧梦。
可丹随着一场意外从天而降,打乱了她的生活,也变成了她与过往的唯一联系。
“妈咪?——妈咪!”耳边炸响的呼唤打断了乔安娜的怔愣。
辛巴叫她叫得太着急,以至于没注意控制音量,她半边耳膜震得发疼,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抖抖耳朵,有些愠怒地瞪了辛巴一眼:“怎么了?”
“妈咪你看那!你快看!”辛巴不住朝一个方向努下巴,疯狂眼神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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