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娜被自己的想象力逗乐了,温柔地低下头,用鼻尖碰了碰小家伙的眉心。
另一边,一半是因为幼崽的熟稔表现,一半是出于对乔安娜的观察,成年野犬们终于也认出了乔安娜。
它们眼里的警惕和戒备淡化,冰雪消融,尾巴也缓缓摇了起来。
对待敌人时,野犬们往往冷厉风行不留情面;但面对同伴,它们又会展现出过人的友爱和温情。由野犬女王带头,野犬们纷纷围了过来,对乔安娜致以最诚恳的歉意和最热切的问候。
与猫科动物惯用磨蹭和舔舐表达亲密不同,犬科动物显然是‘爱你就抱抱你’的身体力行的典型,即使用两条后腿完全站不稳,也不妨碍它们抬起前爪,带着全身心的热情(和重量)扑向乔安娜。
野犬们都是二三十公斤的小个头,但三四只野犬加起来的重量依然不可小觑。乔安娜被动接受了几个‘爱的抱抱’,被冲力撞得险些站不稳,赶忙退后两步,抬起一只爪子把正要扑上来的一只野犬按回去,礼貌地谢绝好意。
野犬们也不在意,雀跃地摇着尾巴,绕着她转圈。
过了一阵,它们才慢慢冷静下来,陆续回到阴凉处,趴下休息。
最后,原地只留下最小的小野犬、野犬女王和乔安娜。
野犬女王伸着脑袋在乔安娜身上嗅来嗅去,不时看看乔安娜身后,看看脚边的幼崽,又看看乔安娜,暗示意味明确:你的幼崽呢?
确切来说,这个‘幼崽’指的是丹。
乔安娜又是无奈又有些好笑,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么急着要见他?我都要以为他是你亲生的了。”
野犬女王听不懂她说话,仍在频频往她身后张望,神色间除了疑问,额外还多了几分担忧。
乔安娜这时才明白,野犬女王急着打听丹的下落,是想亲眼确认丹的安危。
丹看起来实在太脆弱了,一副随时可能夭折的模样。她带着孩子们离开一个月,再过来报平安时身边没跟着丹,能不让人怀疑丹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么?
野犬女王是真真切切在关心她和她的孩子们——就像在关心自己的家人。
思及此,乔安娜心头一热。
身为人类的老习惯让她本能地渴望群体生活的温暖,但猫科动物生来都是独来独往的性子,她曾几次尝试向大猫们寻求同盟,均以失败告终,渐渐的也就死心了。
时至今日,野犬们算是帮她圆了这个梦想。
“放心,他很好。”乔安娜对野犬女王解释,“赶了一路累着了,在睡午觉,我就没带他过来。”
想起对方听不懂,她回过身,把跟辛巴和艾玛一起躲在藏身处呼呼大睡的丹带了过来。
丹也受到了野犬们一致的热情欢迎,他原本睡得还有些发懵,被暖呼呼湿漉漉的舌头一舔,立刻精神了不少,咯咯笑着跟野犬们打闹起来。
乔安娜站在一旁看着,突然想到,让野犬们充当丹的养育者,应该挺合适。
群居习性,勤劳肯干的踏实作风,迎敌时的团结,和对待自己人的耐心柔情……怪不得人们常说,狗是人类最好的伙伴。
不过她也就是这么想想,丹终归不属于他们的世界,现在流落草原,只是现实所迫。在这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情况下,丹跟着她或是跟着野犬们生活,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她依然坚持着最初捡到丹时的想法:丹迟早要回到人类社会去,由人类继续抚养长大。
……可问题是,这谈何容易呢?
乔安娜望着天边积聚起来的乌云,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
雨季的降雨仍在持续,可能是上游的水库终于蓄满了,转而开始泄洪,乔安娜领地内的那条河又重新出现了。
有水是有水,但整条河规模缩水了一半,原本足够乔安娜畅快洗澡的位置,现在只能淹到她的腿弯,整条河奄奄一息,仿佛随时都会再次一命呜呼。
虽然平安度过雨季没什么问题,但为了下个旱季着想,乔安娜觉得该提前考虑搬家了。
她先去找野犬们商量,又是指河又是在地上画示意图,连说带比划地解释自己的意图。
野犬女王蹲坐在她跟前,随着她的解说左看右看,偏过脑袋,苦思冥想,试图弄明白她的意思。
她们俩是这么的努力,可惜脑电波还是没能对上。
最后是丹站了出来——是的,继学会了花豹语和猎豹语后,这小朋友又无师自通了一门全新的外语,看来成为草原首席翻译官指日可待。
野犬音域广泛,语言也更复杂,丹其实掌握得不多。好在动物们不讲究那么多语法,还有万能的肢体语言作为协助,他勉强把乔安娜的意思转达给了野犬女王。野犬女王听懂了,它看着乔安娜母子一阵,不舍而缱绻地把脑袋搁到丹的肩膀上,鼻腔深处传出细细的哼鸣。
这是告别前的挽留,也是对将要离开的同伴的祝福,翻译过来,大概是一句:“一路顺风。”
乔安娜愣了愣,赶忙补充:“我不打算走很远,西边就有一条大河,那地方地理位置还不错,你们要不一起过去踩踩点?”
野犬女王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拒绝了。
野犬向来居无定所,习惯追随着猎物四处迁徙,它们在这长住下来,只是为了照顾新生的幼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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