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技术员,你多吃一点,这回可太谢谢你了。”大队长看向宁振涛的眼神尽是赞赏。
宁振涛埋头吃饭,脸上都要沾上米粒。
他眼前的这一碗饭,是山寨版白米饭。
用的杂米、白米并红薯混煮而成,走的就是扎实路线,能够确实填饱人的肚子。
面前的素菜有两盘,一是地瓜叶,二是炒花生,再加上农家腌的菜脯,能叫人把整碗饭下肚。
旁边的廖旭东吃得要文雅许多,即使最近几乎是朝夕相处,他又天天对着宁振涛,可每每他还是会有一种常看常新的感觉。
两人是一道到各地去帮忙的,廖旭东在路上紧急补课,和宁振涛都互相熟悉的猪瘟症状的判别、防治、消杀等知识,在具有同样材料的背景下,他们在当地却有了不同的背景。
廖旭东是怎么都想不明白,都说了这猪放着会传染,为什么当地村民还能抱着猪死活不让他扑杀。
也不明白这明明是要治疗,是要处理,他们都能犹犹豫豫不能令行禁止,说是什么耽误上工,扯什么工分够不够。
更不明白他这都要和大家把猪瘟讲得这么细了,他们怎么还能说什么要上山采点草药,给猪抹点黄泥就说能治病?
当年那教授众人知识的挫败感再次出现了,他就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说不动呢?
可宁振涛在这里,却如鱼得水,所向无敌。
“嗯,你不同意是吧?那行,你们来签责任书,你们去隔壁长水县问问,公安是不是因为病猪抓了个叫徐二的,这过后可能要送去改造的,反正你们自己负责,签了我们就先走了。”
“不配合也行,叫村里开个会啊,我听人说今年猪少,一头官猪要八百斤粮食才能抵了,你们自己准备好,死了我们是不管的。”
或者是用着一口略有区别但又能让人听懂的当地方言:“老乡,我实话和你说,我这也不想管,你没听说啊,猪瘟隔壁县都死了四五十头猪了,听说今年肉价见涨呢,到时候一斤肉没有这个数,可能都买不到。”他伸出手比了个二的姿势。
“你说你不懂猪瘟?不用懂,就是猪病嘛,得了会死,会传染,一死死一窝,哪有药治啊,你们村去年没打疫苗?去年春秋的那个疫苗,一针就要一块五呢!这回要两块了。”
廖旭东起初吓傻了,扯着他不让他瞎说,可偏偏老乡们就是吃这一套,乖乖坐下学习,抹着眼泪猪说杀就杀。
廖旭东自己寻思着寻思着,有些明白。
他这老毛病还是没改过来,自以为自己说得够平易近人了,可终究还是假大空。
而宁振涛呢?说的就是实在,胡萝卜加大棒,解释的时候方言粗话就往里面加,亲切,要人一听就懂。
到了最后,廖旭东便自然而然地做起了副手的工作,将主要工作丢给了宁振涛,自己更多的负责写报告,和市里沟通,调动药物。
昨天他接到电话说市里的疫苗今天就要运下来了,他这颗七上八下的心,也终于尘埃落定。
“没事哈,大队长,疫苗明天就到,打了针就没事了,你要谢谢廖技术员,是他天天在催呢!”他懒得纠正称呼了,而且没有个职位,有时候还真难糊弄住人。
宁振涛深切感受到了沟通的艰难,他这单单和村里人沟通就够累了,想象廖旭东天天和市里打电话,那可真是一种摧残。
疫苗总共就这么多,凭什么先给你们县,不先给别的县?谁第一批拿,谁第二批拿,有时候真说不清楚。
他看着廖旭东对着电话唾沫横飞,数据一套接一套,人都跟着发抖,要是让他去说,他肯定就直接成了哑巴。
不过廖旭东还真挺能说,要到了第二批的名额,否则估计他们还得提心吊胆个半个月,只是之前没有尘埃落定,廖旭东也没敢大肆宣扬,今天早上临来村里之前,他们收到了市里货物出发的通知,这才能吃得这么放松。
“廖技术员,也谢谢你。”大队长意识到自己这一碗水没端平,赶忙冲着廖旭东笑笑,不过目光还是更多的落在了宁振涛的身上,当然,这是有原因的。
大队长笑着问:“宁技术员,我这多嘴问一句,您是大河村人?”
“嗯。”宁振涛有些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对,大河村宁家人。”
他想了想,看了眼廖旭东,这也算是自己人了,便替哥哥打起了广告:“我哥就是宁振伟你晓得吧?我哥打家具还是很有名气的。”
要不是廖旭东在,他能吹半个小时不带停的。
大队长:“知道,我们村就有人家里的床是找他打的,那水平,一流。”
他这话说到宁振涛心底去了,宁振涛便跟着笑了起来:“您要是找我哥打家具,我让我哥给你……”正想说打折,宁振涛还是没舍得大哥的辛苦钱,他大哥打家具可用心了,“给你打仔细点,打最好看最时兴的花样。”
“成,对了宁技术员,你现在还没成家吧?”
寒暄一下,就要问出最关键的问题,听到这问题,廖旭东差点没喷饭。
这都是第几户问宁振涛婚嫁的人家了?
他免不了有点酸,他是不急结婚,可这怎么个个都只找宁振涛呢?连点面子都不给的吗?
他这问题其实是没问,否则一问就会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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