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星正打算换手头材料的动作停了下,目光直直地看向这位教授:“您说。”
她记忆很好,能一下回忆起自己刚刚讲述的内容。
她没讲错啊?难道是哪部分和教授们现有的观点冲突?
但这也不合理啊, 如果真有互相不能包容的观点, 那就证明两个人已然非此即彼, 她确信她给出的都是经过试验或者是理论验证过的结果,不应当有问题。
教授:“你语速有些太快了, 有很多地方讲得太简略了。”
他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到处残缺的笔记, 感觉强迫症都要犯了。
现在的年轻人就不懂演讲的基本礼仪吗?这要是参加多语言学术会议,还得句与句之间略微停顿,留给翻译一定的空间呢。
宁知星下意识地看了眼肖烨。
肖烨果断地向宁知星摇了摇头, 竖了个大拇指,这便是宁知星讲得速度正好又很清楚的意思, 也就是这会,他才结束了自己绵绵不绝的鼓掌行动。
宁知星:“……您觉得是哪部分太快呢?”
有了肖烨的肯定,宁知星便放下了心, 不过既然参会的嘉宾有意见, 那她肯定是不能置之不理的。
只是,这意见还真有点难以处理。
宁知星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她本来是把时间卡好了的。
宁知星亲切道:“教授, 您指的是哪些部分讲得太快、太简略了呢?”
她可以迅速地把教授们觉得不对的部分讲一下,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这么算起来还是来得及的,作为一个不算太专业的时间管理大师,宁知星已然做足了准备。
教授:“我看一下。”
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将本子往脸的方向贴近,翻看起了自己的本子。
虽然做笔记的经验还不算丰富,但教授还是无师自通地掌握了留白的技巧,他记不完的,便直接空出半页到一页的空间,不过也正因为这么个留白法,没一会本子就用了大半。
他翻看本子的动静落在宁知星的眼底,宁知星便生出了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正如之前每一次的那样,宁知星的预感又成真了。
“差不多从车轮锥角角度缩减计算及材料更改、表面涂层开始。”
她没听错吧?
“从”?
那不是她一开始讲的吗?
宁知星瞳孔地震:“您,您的意思是车轮那部分没听清楚是吧?”
教授诚恳地摇了摇头:“不,是从车轮锥角部分开始往后,包括抗偏器的取材、设计、能量转移、电机部门……主要还是对你设计思路还有整个计算不太明确,比如说车轮部分,你是如何得到这个结果的,刚刚你使用的几个方程还有实验都讲得太快了。”
教授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之前参加学术报告时,那提问都是放在最后的环节,而且能提问的机会还不多,那问题都得问在关键上,若是有人问出了个基础问题,那是要让人笑掉大牙的。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学术报告会天然有门槛,大多数人参会但在会上无法理解是常态,若是因为本身知识储备有限非得刨根揭底去问基础问题,那就是浪费报告人和参会人的时间。
他这回着实有些唐突了,直接打断了报告进程,还要求报告人将自己的报告重新做个详解。
可他也没办法,宁知星讲的这些,随便哪一项都能单独拿出来写论文,而且这些技术还都很关键!
他不自夸地说一句,自己勉强也算是这一众参会嘉宾里的老资历,可他都消化不了,更别说别人。这种时候,还要什么脸呢?当然是先把关键搞清楚再说。
宁知星:“……好吧,那我倒回去讲。”
她迅速地往回翻,看着翻过的材料厚度,脸上无端生出了一闪而逝的绝望和委屈。
按说她是该说一句不懂的随时打断可以问的,但看着手表上不断前进的分针和秒针,宁知星暗自决定就当这种可能性不存在。
她现在总算明白了,读书的时候老师为什么这么喜欢拖堂。
都怪时间不够用!
看着投影仪上的材料切换,教授们便一致地开始了自己的“脖子锻炼运动”。
一抬头、一低头、再抬头、再低头,甭管颈椎酸不酸,这得要先找到刚刚结束的位置,接着做笔记。
坐在第一排的教授尤其愧疚。
他这还和朋友说好了要照顾宁知星呢,他刚刚都看出来了,人家宁同志有些委屈了。
这应当是报告到一半被打断的不开心吧?还有那种没被尊重的感觉。
等等结束了他一定得去和宁同志好好道歉一番。
他现在总算明白,好朋友之前每次打电话来时的那股骄傲劲从何而来了,宁同志,确实很优秀。
她真的是从朱局长打电话和他们要参会名额的时候才开始研究的吗?这进展,简直了。
他心里控制不了地生出了些火热的情绪,蠢蠢欲动。
宁知星很快便调整到了之前的节奏。
有了之前那位教授为例,其他座位上有麦克风的教授也终于鼓起勇气开始打断了。
想说话的教授先高举起了手,宁知星试图忽略,可老教授的手高举不放,他像是举累了,还用另一只手支撑着自己撑起来的手,可偏生这只支撑手还有点忙,一边得扶着左手,另一边还得抄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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