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缨颔首沉默,以往林老太君提起林枫华,她都是这般默默听着。
雨幕遮挡,淅淅沥沥地下着,看样子并未打算停。
另一处院子也不像明德阁这般岁月静好,几乎是风雨欲来,电闪雷鸣。
林枫实一手拍在檀木桌上,桌上的茶杯一颤,他的额头鼓胀着青筋,似是气得胡子都扬上去,斥责怒道:“好你个谢氏,你竟敢公然如此对人家安王,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谢氏双肩微颤,微微颔首,但于此事她从未敢不认,反而多了几分嚣张。
随即替林枫实倒了杯茶,好生劝说道:“官人,你怕什么?这安王又不是昔王,不过是个不受宠又无权无势的王爷,他于京城中的地位还不如我阿弟这个专管陛下车马、牲畜的太仆寺卿。
大家也不过是看他瘸子,在明面上对他礼让三分,更何况,大家都觉着这是个意外,我已经将侍女关进柴房了,也算是惩戒一番了,要怪也只能怪他下给那林长缨的聘礼,让我和心然都抬不起头来,昔王更是没放在心上,我们两家从以前就是姻亲......”
说着,还坐在椅子的扶手上,给林枫实揉着肩。
林枫实的眉眼上阴霾与之前更甚,和如今这雷雨交加的天气更为贴合,心头火气,他干脆收回手臂,推开了她,厉喝道:“跪下!”
“你!”谢氏顿时花容失色,眉头皱到一块,但还是捻裙跪下,嘴角气得发抖,看似不服。
“谢婉儿看来我对你太过纵容了是吧!你现在就因为看不顺眼就敢对一个皇子下手,那以后呢?现在林家不如以前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轻举妄动有可能会将林家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如若到那时,别怪我不念旧情休了你!”
谢婉儿苦笑了几声,眼眶泛红,但仍跪着,不服气道:“念旧情!林枫实,你别忘了我可是余松谢氏的嫡女,若不是我嫁予你,你一个庶子又怎会有如此地位,难道你忘了你是如何被你大哥压得抬不起头来的吗?还说以前的平南林氏,要知道,若不是那场当年垂岭战败,林枫华身死,兵权分散,林氏又怎会沦落至此!”
说着说着,目眦欲裂,她冷哼一笑道:“说不定就是你们祖上世代为将,杀孽太重了,老天爷才降下此等报应!真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啪!”的一声清脆响起,谢婉儿摔在地上,面上五指红印泛起,鬓间头发微乱。
“你!你这个泼妇!竟敢诅咒我们林家......”
林枫实被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瞪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
饶是内心有一千句一万句恶言骂语相对,可一时间也觉着堵在喉咙说不出来,苦楚不甘涌上,悲愤交加。
谢婉儿抚着脸,强忍着泪水,直起身子站着,讥笑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还有你的侄女,两年前林枫华因旧疾复发被迫停歇在垂岭养伤,身边只有一队精兵和林长缨,让昔王暂且带兵复命。
原本此事保密,只是没想到北漠的人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早已准备好五万大军攻打这弱小的边镇垂岭,他们早对林枫华恨之入骨,又怎会放过这样的天赐良机,最后外援都来不及求助,尽数命丧在垂岭,现在就连林长缨也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而且这一切是因为我吗?你林枫实明明心知肚明,这一切都因为是你的侄女,曾经最得意的天之娇女,陛下亲封的立青将军,要不是她非要以身犯险说什么擒贼先擒王,中了他们幽冥鬼火新战法的圈套,哪会害得自己的父亲战死垂岭,这就是贪恋军功的报应,你们林家......”
倏地,紫电划破天际,映照苍白的脸色,门外响起侍女的一句轻唤。
“大小姐,您怎么站在这......”
第32章 晋|江|首|发当年战事……
话音刚落,林枫实和谢婉儿一怔,眸光尽碎,回眸而过,竟看到林长缨站在门扉后,神色淡漠,手上还拿着个雕花镂空方木盒。
林长缨垂眸看了眼送茶的侍女,淡声道:“我来吧!”
一边说着,接过她手中的茶托,走近屋里。
林枫实剜了一眼谢婉儿让她暂退一旁,但心下却没来由的一紧,只觉口干舌燥,饶是他浸染官场多年也不知现在该如何是好。
“叔父,叔母!”
林长缨将茶托放置桌上,随即如往常般行礼,淡然自若,似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林枫实扯了扯嘴角,试探道:“长缨,叔父这正和你叔母......”
“长缨今日来是奉祖母之命......”林长缨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说着,“将家主令交予叔父保管。”
“这......”此话一出,林枫实和谢婉儿顿时懵了,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林长缨将木盒抽出,金丝绒布上,正躺着一枚印章,白鹤兽纹,火漆烧制,白瓷点缀,历经世代百家,凝着家族背后的神魂。
“叔父,祖母需多加休养,不辞还小,长缨也已出嫁,心然估计也快了,祖母和林家就有劳叔父多多费心了。”
说罢,便双手将木盒与印章交予林枫实。
风席卷而入,油灯上的明火晦暗不明,忽闪忽烁,掩映在林枫实的瞳水里光影萦绕,回过神来,竟是双手微颤,将其接过。
林长缨敛回神色,走向谢婉儿,谢婉儿吓得双手阻挡在前,做出防卫的姿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