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缨把他带到一边,怕碎渣扎到他,还唤侍女来打扫一下残局,最后还不忘沏了杯茶递给他。
“怎么了,从明月楼回来就这样心神不宁的,不会是!”
林长缨又不可避免地往那方面想,“不会是昔王又和你说了什么吧......”
说了什么......
回想今日的歌舞,他是了然于心的,也就是说有人已透露给沈怀松他的身世,至于这人是谁,恐怕用脚趾头也能想到。
思及此,他眸色更深,对上林长缨的目光,笑道:“没有的事,不过茶泡的好,看来最近有进步。”
“嗯?”
她倒是不信,不就是把茶叶丢进去再倒煮开的水,都还不是点茶,这上面都还有白沫。
沈清辞缓了口气,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拿手帕替她擦拭着额间的汗。
林长缨也和往常般躺下,枕到他腿上,合上眼享受着夏日黄昏的丝丝凉风,喃喃道:“今日,你真的是为了送镯子去明月楼的吗?”
“不然呢?”
沈清辞将长椅上的抱枕枕在她头下,让她睡得舒服点,和平常一样,以竹签替她采耳,她每次都会聊着聊着快要睡过去。
“我还以为你是知道昔王也在明月楼才过去的。”
林长缨玩着他垂落下来的头发,神思游走,眼皮一抬一合地。
倏地,沈清辞的手一顿,继续轻捻着她的耳垂,扯开话题道:
“那你呢?倒是难得听你为林心然说话。”
林长缨转个身来,叹道:
“毕竟她也是这世上仅有的几个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和她从小一块长大,知她本性不坏,也自然希望她能过得好,我不在时,都是她侍奉在祖母身边,给我两准备的嫁妆也都是一样的,你别看她大小姐脾气,她及笄的时候可不少王公世家的主母来说亲,只是她不愿意,非要等着,叔父也说早知道当时就为她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过点普通的小日子就好,哪像现在还深陷龙潭虎穴的内宅。”
徐徐说着,免不了忧虑之思。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们也不能插手太深,提醒一番就好。”
“嗯。”
林长缨觉着甚是有理,手覆在身前,点了点头,不过忽然想到什么,睁开眼睛来,说道:
“诶!我突然想到,凭借我们家清辞的品貌和才学,怎么之前就没有个红颜知己什么的,或是你父皇送美人过来。”
“你!”沈清辞忍不住轻敲了下她的额头,小声道:“瞎想什么呢!”
“我说认真的,毕竟咱们这位璟帝陛下爱点鸳鸯谱的脾性可不输国舅爷,要是哪天也给你送美人过来,你会怎么样?”
沈清辞颇为无奈,让她别乱动,沉声道:“哪来的打发回哪去。”
林长缨一笑,抬手抵在他心口,手指点了点,抬眸看向他。
“那你可不准骗我,也不能瞒着我,否则......”
恍然间,沈清辞的心似是漏跳一拍,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讷讷地看着她的手,不知为何,竟错生濒她要下手的心思。
“算了,否则后面我还没想好,反正也不会有。”
“嗯......”
沈清辞讷讷地应着,攥紧了竹签,复又道:“另一只耳朵。”
林长缨乖乖地翻了个身,又按捺不住喜欢多动,就玩着他腰间的玉佩。
“对了,你比较见多识广,之前你就说过加莱公主,那她的女儿,前朝的梨安和梨平公主你有听说过吗?”
忽地,指尖微颤,竹签掉落到地上。
“听......听过,但不太清楚,前朝的事,都过去了。”
“也是......”
林长缨瞧不到他的神情,并未察觉他的异样,正专注地拆掉玉佩上的结绳又打了个难看的死结上去。
毕竟当年皇宫失火所有记载典籍付之一炬,现在民间流传的多为奇行怪异的传说,顶多只能当故事听。
思虑之下,林长缨打了个哈欠。
日落西下,漫天烟霞,府外时不时传来孩童下学堂回家的欢笑声,府内的假山西泉漂流,竹筒轻敲,滴答着细水声。
顺着林长缨的鼻息逐渐平缓,她阖眼睡过去,死抓着沈清辞的衣袖不放。
沈清辞低低地看了好久,浮光掠影间,掩映着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缕着微乱的发丝,心下动容,随即缓缓俯身。
不料忽地,林长缨忽然睁开眼睛,捏了下他的脸。
“你不会以为我睡着了吧!”
沈清辞眉眼一挑,不知是不是该气笑了,刚想说些什么她就一骨碌起身,吻了下他眼尾,不知为什么,她似乎特别喜欢他眼尾的痣。
“我去看看李叔的青梅汤做好了没拿点给你尝尝。”
说罢,亲玩就丢下这句话跑了,害得他在原地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自从上次喝醉她就特别馋李叔种的青梅,但沈清辞又不准她喝酒,只好让李叔做成冰镇的青梅汤。
看着她一溜烟就没影了,不由得揉揉眉心,垂眸看向这腰间已拧绑成一股麻花的玉佩结绳,只好长叹一声,竟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落日掩映下,拉长他的身影及至海棠花树下。
终是怜惜不忍,落花铺在他浅浅的影子上。
夜幕降临,人间已晚,繁星悄无声息地跑到天上,微微散发着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