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标我跟你讲,你要是不管我们,就可别怪我们兄弟几个不义气!”
--“让我们躲出去?淦!”
--“行了,我们躲回老家去,你赶紧给我们打钱,十万,一分都不能少!”
在黑漆漆、不可见光的角落里,黄毛拽着胖子头都不回地大步跑着,跑到哪儿去?他们也不知道。
- - -
停尸间里,夏舜柯远远的站着。
等着一个老法医拉开尸袋的拉链,露出黄姚渝一张惨白的脸,他才上前一步。
“是她吗?”一旁的警-察问。
“是。”夏舜柯喉咙里仿佛有什么黏成一团,让他只能发出一声含糊的哼声。
警-察了然地点了点头,法医猛地阖上拉链。
“出去吧,谢谢你的配合。”
夏舜柯愣愣地点了点头,抬起沉重的步子慢慢走出了停尸间。
门外赵阿姨已经到了,她也是警方叫来辨认尸体的,现在已经哭得几乎都要晕厥过去。
他拄着拐杖慢慢、慢慢地警-察局往外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和匆匆赶来的沈老师撞到了一起。
“夏舜柯?你怎么在这儿!”班主任感觉有些荒唐,“他们怎么叫你来!”
“赶紧回家去!你明天还要考试呢!”
“好了,今晚的事你千万不要放到心里,放空!别怕!”
…
她一声叠一声地安慰着,生怕知道同学的噩耗他会有了心结,耽误了明天的考试。
但她到底是更担心她的班长黄姚渝一些,嘴上说着,脚已经向前迈了好几步了,末了还不忘提醒他一句:“今晚的事你千万别和班上的同学说啊!”
夏舜柯干燥的嘴唇嗫嚅了两下,想说些什么,想倾诉些什么,可看着沈老师急急忙忙的后脑勺,他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现在不是想太多的时候。
对,现在还不是想太多的时候。
按照他的预想,洛川被绑架这件事是不该在明面上查到他头上来的。
要是真出了事,也只是两个债主追债却不小心认错了人,绑错了人而已。
就算洛川拿着那只手表有话说,可班级里所有同学、老师都能证明:那只表早就被洛川弄丢了,和他夏舜柯没什么关系。
到时候只要沈顺按照计划顺利逃了,谁也找不到他头上。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几乎完美的计划被突然冒出来的黄姚渝打乱了。
她死了。
不管她的死因是什么,警-察终究是查到了他头上,甚至还有些奇怪为什么黄姚渝的通话记录里有那么多条打给他的通话记录。
他手里还有一张黄姚渝的银行卡。
他要了她那么多钱,哪怕警-察不去查,黄家的人也会不去查吗?
他脑中是一片纷乱,各种各样、纷纷扰扰的预想让他头痛。
到时候他要和黄家人怎么说呢?
说他和黄姚渝是非常好非常好的朋友?好到她甘愿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他?
或者说他是被黄姚渝资助的?对,他们还有一纸合同……可不管夏舜柯怎么看,都只能在这些蹩脚的理由和空洞的借口中看出哄骗的意味。
他们会不会以为他是仗着有一张好容貌,才哄着自己的女儿黄姚渝交出自己的银行卡?
他们会不会以为他就是一个心怀不轨的人?
夏舜柯颇为痛苦地揉了揉额角,放下手的一瞬间,他不知不觉中触碰到口袋中的硬物,衣服布料随着他的动作抖动着,里面的钥匙也发出“哗啦”一声。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瞪大的眼睛,从口袋里拿出那一串钥匙。
说是一串,也只有两把钥匙而已。
一把是他现在租住的房子,另一把,是黄姚渝给他的。
给他这把钥匙的时候,她笑得一脸认真:
“你放心,我说的话都算数的,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这一把是这个房子的钥匙,哪怕你搬出去了,也随时都能回来!”
他猛地攥紧那把钥匙,力气大得仿佛要把它攥紧血肉里。
谢谢你啊,黄姚渝。
你的善意总是那么炽热,说是倾尽所有都不为过。
我夏舜柯何德何能,让你为我做这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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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太阳超常升起,高考超常开始。
入考场的铃声响了,夏舜柯裹挟在考生的人潮中走进考场教室,坐到属于他的位置上。
开考铃响了,他旋开水笔,低下头认真地做了起来。
第二天是这样。
第三天、第四天也是这样。
等最后一天,考完最后一门放下笔,他忽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好像那场他精心策划一场绑架已经是十几年前发生的事一样。
好像母亲生病的那段不堪的、困苦的、煎熬的困境已经被什么东西打破了,和洛川在学校里纷纷扰扰的纠纷也变成记忆洪流里的一滴水,不值得追忆。
他前面十八年绑在身上的束缚都在踏出考场的那一瞬间消散。
他想,她说的好像没错。
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经历过什么,他终究也是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的。
他站在考场外的走廊里眺望远方,身后突然传来两个女生的交谈声。
“唉!我告诉你啊!我们考场有个考生整整三天一门都没来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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