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恭敬让开道,请定国公走在前面:“国公爷请,他们刚受过刑,嘴巴松着呢,国公爷想问什么尽管问。”
“有劳。”
说完,定国公示意狱卒留步,他独自一人往监牢深处走去。
经过蔺巡抚牢门前时,蔺巡抚认出他,痛到狰狞的面容登时换上喜色,戴着镣铐叮铃啷当冲过来,握住精钢牢门道:“国公爷是来救我的?陆修是我养大的,我对国公爷有恩,快放我出去!”
定国公侧眸,眼神淡漠,看疯子似的:“蔺大人莫想太多,只管安心赴死。”
言罢,越过牢门,再往深处去,不顾蔺巡抚如何叫嚷,脚步亦未停。
来到胡知府牢门前,他似乎精神不佳,整个人恍惚又安静。
“胡大人,若想活命,最好早些说出来,否则,等圣上降旨定罪,神仙难救。”定国公并不答应他多余的条件,留他一条命,已是破例。
也不是不能自己查,可夫人的身子不大好,他怕夫人等不到儿子回来。
“好,我说。”胡知府开口,声音艰涩喑哑,像是坏了嗓子。
闻言,定国公望着他,目露困惑。
上次还有恃无恐提条件,今日却如此干脆利落,是因为受过刑,还是想使诈?
他默然不语,却听胡知府继续道:“令公子自己也险些查到,只是卷宗被我改过。其实这个人长在江南,却闻名于京城,他就是太傅大人的幼子,齐辂啊。”
监察御史齐大人?曾经匆匆一瞥的面容,倏而闪过脑海,定国公心口一震。
石壁高处只有狭小的铁窗通风,日光透过铁窗筛进来,将斑驳摇曳的树影投在另一侧石壁上,森然猖狂。
外面风声大,如鬼哭狼嚎。
定国公举步,正要往外走,却见胡知府不知受到什么刺激,忽而扑过来,额角撞上牢门,殷红的血汩汩往外冒,他苦求:“国公爷饶命,小人已经如实相告,求国公爷让那个煞神别再出现,求国公爷开恩。”
“什么煞神?”定国公顿住脚步,一脸莫名。
“不知道!不知道!”胡知府猛然后退,直到后背抵住石壁,还疯疯癫癫摇头。
定国公只当他是受不住酷刑,精神错乱所致,不再管他,大步离去。
子夜,远处传来夜枭声,凄厉森然。
睡得不踏实的胡知府,骤然惊醒,一眼撞见面前鬼魅似的僧人。
“我……我都告诉他了,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胡知府眼神惊恐,瞳仁几乎要跳出眼眶。
“告诉他,我就放过你?”僧人怪笑一声,寒光一闪,望着死不瞑目的胡知府道,“你可真会联想。”
若非听到定国公逼问胡知府的话,若非丢失的陆修是容筝表哥,他杀两个人,何须来第二次?
翌日一早,狱卒照例巡房,却见蔺巡抚和胡知府牢中空空,毫无打斗痕迹,人却不见踪影。
经过探查,有蛛丝马迹指向国师府,大理寺卿不敢擅自做主,只得入宫面圣。
因定国公曾去牢中见过二人,便和国师一道,入宫接受盘查。
可二人言行均无异常,且昨夜都未出府。
大理寺卿只得回去再行探查,心下叫苦不迭,两个死鬼,早晚都是一死,却要害他得罪人。
钟灵山,兴国寺中,容筝再次求见弘仁大师。
待薛玠屏退左右,容筝望着他冷肃如常的面容,福身施礼:“多谢大师。”
“施主不必言谢。”薛玠拂袖,斟一碗清茶,递到她手边,目光在她皙白剔透的长指上落了一落,敛眸移开,“贫僧不过是想借机替恩人洗冤。”
所以,他故意把大理寺的人,往国师府引。
恩人?
容筝呆呆张开樱唇,蓦地忆起萧青鸾告诉她的事,薛玠幼时病重,父亲曾机缘巧合救他一命。
没想到,他一直记在心上,他替她杀人,受她胁迫只是其次,主要还是看在父亲面上吧?
“家父乃医者,医者仁心,大师无需挂怀。”
说完,容筝浅浅抿一口清茶,长指握住茶碗,指骨如玉,碗色如雪,茶汤上晃漾着她稍稍养好一些,又见妩丽的面容。
她起身,含笑施礼:“容筝必当言而有信,往后再不入兴国寺,也再不会打扰大师清修,就此告辞。”
闻言,薛玠握住茶碗的指,倏而收拢。
抬眼望去,只见她身形袅娜,毫不迟疑穿过禅院门洞,径直朝石径下走去。
枝头野果落下,擦过茶碗边缘,她饮过的茶碗轻轻晃动。
白瓷碗边,犹印着她浅浅唇痕。
风起,叶落,薛玠放下手中茶碗,展臂取来她饮过的那碗,垂眸凝着她浅浅唇痕,轻轻将唇瓣覆上。
茶汤温热,将他薄唇温柔包裹。
薛玠闭上眼,想起拿她试炼时,他盘坐参禅,她轻解罗裳,缓寻他的唇。
回府路上,齐辂正欲转弯往巷道中走,忽而被一人拦住:“齐大人,可否入府一叙?”
齐辂侧眸望去,弯唇:“正好有事请教国公爷。”
本来打算忙完手中案子再探身世,没想到定国公先一步找上门来,齐辂忍不住暗自猜测,是国公爷自己查到什么,还是蔺、胡二人临死前,同他说过什么?
入得国公府,定国公的神色再也无法维持平静,他眼眶微红问:“可否看看齐大人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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