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人纷纷称是。
姬嫣这一走,袁皇后头痛的毛病便又犯了,嬷嬷伺候着上了一盅参茶,袁皇后喝了些,方耐着性子道:“陛下一向偏帮着我们,这回怎又选了姬氏女作太子妃?本宫到现在,都一直没有想透。”
帝王心术难测,谁又能料到他心中打何种主意?
袁皇后无奈至极,道:“魁节只比太子小一岁,也是到了成婚的年纪了,我也要替他挑个靠得住的妻族,才行。”
嬷嬷劝道:“奴婢倒是觉着,娘娘不用太过放在心上了,这么多年了,皇上可从没偏心过太子爷,就连他打了胜仗,送给东宫的珍品是七十二件,同时给娘娘和楚王的就有六十四件,擢拔一个太子的心腹,就要在娘娘这边要升一个大臣的官,照奴婢看,这正是制衡之道,明年轮着楚王大婚,不必娘娘操心,陛下一定选一个德才兼备的世家之女。”
“但愿如此。”
袁皇后舒了口气,道。
她不喜政治斗争,若不是心里真的爱慕着烈帝,起初就是不肯进宫来的。可自打进宫以来,她的父兄便开始逼迫着自己朝皇权靠拢,她本也有心无力,可自从生了魁节,未免孩儿在夹缝中生存,她必须也要开始争权夺利。
若非如此,凭太子宁杀勿纵的性格,将来他当了皇帝,焉有她们娘儿俩的活路?
王修戈回到东宫时扎进了书房,半天,才恍然想起自己已然是有妻室的人,信口问了句:“太子妃何在?”
伏海说道:“太子妃向皇后奉茶定省去了。”
王修戈皱了眉,“何须用她?”
对皇后如此殷勤,显得别人多心胸狭窄一样。
伏海道:“太子妃也是为殿下分忧,毕竟袁皇后那边,一直盯着东宫很久了。殿下这一趟远门出下来,东宫里已经有三个宫女换了人。”
换的什么人不得而知,但人人心里都有杆秤。
王修戈道:“竟有这种事?”
伏海道:“殿下,太子妃出身于姬氏,见闻广博,心如冰雪,聪慧更甚,从前东宫没有女主人,殿下一走,咱们这边只能由皇后拿捏,皇上也偶尔顾不上,现在皇上为殿下赐婚,指了如此一个太子妃,殿下就何妨将她视作贤内助呢?”
伏海是跟随过元后的老人,在东宫除了王修戈,便属他资格老,话语权大,敢直言进谏两句。王修戈脾性偏激,不喜听逆耳忠言,也唯有伏海能劝得进一二。
现在这位出身士族的太子妃,既到了东宫,无论如何,哪怕是顾及姬相那边的颜面,殿下也须得对太子妃多加敬重。不可再由着性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譬如今日一早,本该与太子妃携手入端云宫请安,却教太子妃一人前去了。而他也无大事,只是到掖幽宫小坐了片刻。
那掖幽宫中暗无天日,这些年来鬼魂之说不绝,阴气旺盛,就是大白日,也没有几个人敢靠近。
但伏海却知道,太子殿下,是个念旧情的人。
那掖幽宫中幽禁的三年,曾有一个伺候过他的宫女,名唤潘枝儿,是殿下惦记已久的心上人。
斯人已逝,便犹如那窗边的一缕洁白的月光,越是朦胧,越是遥远,便越惹人怀想。
伏海没经历过人事,也不了解男女之情,他只是觉得,若当断不断,将来只会令太子妃受伤,这于太子和太子妃,都绝不是什么好事。
“恕老奴多一句嘴,殿下如今,可还在满天下寻找那名女子么?”
当年巫蛊之祸,烈帝杀宫人禁军三千,更有多人不知所踪。之后,太子从掖幽宫释出,从此稳坐东宫之位。那女子既与太子殿下情投意合,倘或她还在世上,没有不出现与殿下相认之理。
多半是,早已香消魂散了。
王修戈神色不悦,薄唇微微一动,似乎正要说话,但外间传来嘈杂的喧闹声,从前殿一直到后院,叶芸娘的破锣大嗓子可不像是从世家里出来的。
“这,都摆到这里,还有这、这……这盆花实在是碍眼,太子妃对这种花草敏感,闻了味道全身都起红疹子!”
王修戈蓦然眉头一动,“是白盏菊!”
伏海眼睁睁看着殿下着魔一般,为了那盆白盏菊冲了出去。
他叹了口气,自己说的话,殿下全然没听进去!
那白盏菊是潘枝儿生前最爱的花草,她原就是为了伺候东宫的花草,才被指派到殿下身边来的。
但那叶芸娘,可是太子妃身旁忠心耿耿的老奴,坏了,殿下可莫要起了冲突,一个心头火起便打杀了人!
伏海吓得脸色发白,急忙追了出去。
当她赶到之时,叶芸娘等人已前前后后跪了一院子,头磕出了血。
还是晚了一步。
白盏菊倒了两盆,尽态极妍盛开得犹如浓云白雪般的花束碾得七零八碎,活像鸡群出笼后的事故现场,这都是殿下最宝贝的菊花!伏海心跳差点儿吓停了,更教人惴惴的,是这会子太子妃也听到了动静,正朝着这边寻了过来,人静静地,虚弱地靠在拱门边上,双眸打量着这里头的光景,像是大病了一场似的,一张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血色。
第4章 太子妃禁足东宫,静思己过……
伏海犹如兜头一条大棒夯下来,人成了僵尸,他心中暗暗地想道,这几盆白盏菊是太子和潘枝儿最喜爱的花,从太子出掖幽宫回到东宫以来,这白盏菊便日夜扎根在东宫这片阒寂角落,没有人胆敢搬弄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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