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红梅的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说:“我们走,我们两口子马上就走,以后都不上你们家来了。”可不能把闺女领回家去,名声放到一边,刘家当初给的彩礼可不少,他们早补贴给两个儿子了,根本不想退出来。
一边的刘力群也很为难。他是大队干部,这个时候应该站出来劝和劝和,偏偏劝不出口——刘志双刚才说的没错,孙家现在能把孙桂芝的两个孩子推给红小队,将来未必会对孙红梅手下留情。
木呆呆的孙红梅听到她爹保证以后不再来刘家,脸上有了点光彩,又叫了一声:“志双。”
刘志双别开眼睛,别开了脸上的表情也回来了,有不舍,更多的是决断:“你别在地上坐着了,回屋收拾东西吧。”想了想祈求的看向夏菊花:“娘,我知道这话我不该说,要不,要不那彩礼,咱们就别往回要了。”
王彩凤刚听到刘志双让孙红梅回娘家,心里还高兴了一下,不想他竟跟婆婆说不要回彩礼,一下子不干了:“志双,彩礼咋能不要呢,这回可是他们孙家……”不要回彩礼,刘志双再说媳妇拿啥给?
夏菊花瞪了她一眼,这个大儿媳妇呀,总是抓不住重点,真让人着急。王彩凤被婆婆一瞪,不敢说话了,脸上的表情仍然不赞同。
夏菊花觉得当务之急是弄明白刘志双的心意,看着他的眼睛问:“彩礼另说。我就问你,是不是真的想跟孙红梅离婚,还是让她回娘家住几天再回来?”
“……娘,我想跟她离婚。”刘志双低下头,声音不高却很用力。
“刘志双,你还是不是人!”孙红梅的希望再一次破灭,终于露出自己的本性,跟她娘一样凄厉的哭喊着:“我哪儿对不起你,在家里连话都不敢多说,啥活都抢着干,还暖不过你的心来吗?你要是看不上我,早干啥去了,非得把我害成这样才说要跟我离婚?”
夏菊花摇了摇头,眼看着刘志双的脸上的不舍一点点消失,却没的插嘴——人是刘志双自己想娶的,也是他自己要离的。说来说去孙红梅有一句话没说错,他早干啥去了?现在被孙红梅骂两句,也是他该受的。
娶媳妇是多大个事儿,不听老人的意见,还不得打听打听老孙家的为人?人家买猪还先看看猪圈呢,你刘志双要娶孙红梅的时候,不想想老娘为什么不同意?想娶就一定要娶进门,觉得不好了就离婚,人干事?
夏菊花不说话,不代表刘志双不说。孙红梅开始抱怨他的时候他没说什么,等孙红梅开始指责夏菊花偏心不把她当儿媳妇的时候,他说话了:
“我娘哪儿偏心了,一开始娘是不是说让你和大嫂一替一天的上工?是你自己说嫂子有身子,不用她上工的。还有生产队的分红,你非得要把我挣的和大哥大嫂的一起平分着管,娘不同意就是偏心?你别忘了我大哥大嫂两个人挣工分,你的工分留在孙家庄了!”
“你说自己在家里不敢说话抢着干活,为啥你心里没数?”刘志双颤抖着手指向孙红梅:“你天天不是嫌我娘偏心,就是说大嫂给你使绊子,我说你两句你就要回娘家。真要送你回去你怕回孙家接着喝稀粥,又不走了,这才天天装老实装能干。”
“老二!”夏菊花真的怒了,刘志双是怎么回事,过不下去就离婚,说的这么难听有用?
“娘,你别拦着我。今天她既然说到这儿了,我就好好跟大伙说说,当初我为啥非得娶她。娘你记不记得有一天我回来晚了还弄了一身水,跟你说自己掉水渠里了,实际上是她看我过来,装成崴脚跳水渠里。”
“本来我知道她是孙桂芝的侄女,平时干活都一直躲着她。可娘一直教我们说见人有难,能伸把手就伸把手,那是一条人命,我都看着了当然得把她救上来。”
“谁知道救上来她又是哭着说我抱了她,她不清白没法活了,又说我要是不娶她,她就去大队告我耍流氓。我没法只能同意跟她先处处看。处对象的时侯,她天天说以后会好好孝敬娘,还说不管啥时候有她一口吃的就不能让娘饿着,我才……”
刘志双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娘,我知道自己窝囊软蛋,怕大队把我定为坏分子,不敢告诉人我抱了她,又听她说的好听,就信了她的话,才让娘受了这么长时间的气。可她过了门总想挑事,到现在还说娘偏心,凭啥?!”
听呆了,一院子的人都听呆了,包括孙家两口也没想到自己闺女还有这一出。孙红梅脸上都能开调料铺了,被刘志双说的哑口无言。
“我说志双那时咋突然不听话了呢,原来多听刘嫂子话的孩子。”李常旺家的头一个反应过来:“敢情是让她给讹上了。”
“要是过门真踏踏实实过日子也将就了,可这天天挑事,难怪志双不想要她了。”李常满家的头一次赞同了妯娌的话。
夏菊花这才知道刘志双为啥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又说的那么难听,自己几次拦都拦不住。当着人说出来也好,夏菊花这辈子早认识到了把话都憋在心里的坏处,由着刘志双把话说完。只是心里有些纳闷,既然孙红梅是这么嫁给刘志双的,那上辈子刘志双通过什么事儿,才对孙红梅言听计从了呢?世界上真有日久了生情这种事?
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夏菊花听了刘志双的话还是得说:“傻儿子,当初你咋不跟娘说实话呢。”要是说了,自己咋也不能同意孙红梅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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