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红薯发芽的事儿?”薛技术员更觉得夏菊花找错人了:“那该上粮站或是农技站,来农机站干啥。”
本地口音里技、机两个字分得并不很清,可薛技术员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还是让夏菊花和看门人听出不同。看门人发现自己越解释越说不清,只能看向夏菊花,希望她自己能跟薛技术员说清楚。
夏菊花的确说清楚了,话音刚落就听到薛技术员拍大腿的声音:“你们生产队真的想要一种能自己磨红薯浆的机器?”
夏菊花自然点头,看门人也跟着想听听,却被薛技术员问起他还留在这儿干啥。夏菊花几乎不敢看看门人的脸色,心里认定薛技术员在农机站,一定不怎么受欢迎。
太不会做人也不会说话了。
不想看门人并没有气恼,反而乐呵呵的:“我一听夏队长想找的东西,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这才把人给你带来了。你试的东西有用处了,不说感谢我,还想撵我走?门儿都没有。”
原来薛技术员一家全都是搞科研的,虽然运动初期被冲击,还导致他被发配到小小的红星公社,实际上说是发配不如说是保护,否则他也不能安安稳稳做技术员。
加之他这人天生一根筋,即不懂拉帮结派,也不会溜须拍马,只爱研究些实用技术,研究出来的那些东西,用起来即省力又省心,谁用过谁知道好使。
限于现在的环境,薛技术员做出的东西,没法大力推广,农机站却人人知道他是有大本事的人。
因此哪怕他说话直通通的,大家也不跟他计较,就是希望自家有什么需要的时候,薛技术员能帮着做出实用的工具来。几年相处下来,一根筋的薛技术员,在农机站活的那叫一个如鱼得水,分明是乱世里进了世外桃源。
看门人就是得到过薛技术员好处的一员,可惜并不很受薛技术员欢迎——看门人需要的东西,在薛技术员看来太没有技术含量,偏这人求到面前的态度足够好,薛技术员拉不下脸来拒绝,增加了不少工作量。
因此薛技术员对看门人的态度,在夏菊花看来绝称不上客气:“得了,快看你的门儿去吧,人家要的东西你会做吗?”
“我不会你不是会吗?”
“我做出来你就能看懂?”薛技术员不客气的给了看门人一句,叫过夏菊花就往他自己的地盘走。看门人无奈的跟了两步,发现连夏菊花都没有叫自己一起看一眼的意思,才讪讪的停下步子。
“你看看,就是这个东西。”薛技术员领着夏菊花到了一间屋子的角落里,掀开一块油毡布,夏菊花看到了一个固定在木架子上的大圆桶一样的东西。
圆桶是用白洋铁皮焊成的,看起来白白亮亮挺干净,可夏菊花想不明白这东西跟绞红薯有什么关系。薛技术员看出她的不解,让她站到木架子上往下看:“看到没,那三把刀,到时把红薯装进去,在外头拉着履带,刀子就能转了,多大个的红薯都能绞碎。”
“这一桶能装多少斤?”夏菊花看明白了,问题也就出来了:“那履带结实吗,拉着拉着断了的话,会打着人吗,里头的红薯会不会飞出来?还有装满红薯的话,得几个人能拉动?”
一系列的问题,让薛技术员的眼睛越来越亮:“你真懂得绞红薯呀,我还当你光是打听打听呢。你们生产队是不是有好些红薯,能不能让我试验一下?”
大兄弟,敢情你给我看的是没试验过的东西?夏菊花很是无语的看着薛技术员:“薛技术员,生产队一口人最多分百十斤红薯,你觉得够你试几回的?”
薛技术员就有些泄气,嘴里嘟嚷着:“那你还来农机站问什么,自己人还用老办法砸就行了。我跟你说,我这东西保准好用,我们家原来有绞肉机,就是这么一拉一拉的把肉绞成肉馅。平德个个生产队都种红薯,我早想着怎么让农民用最小的力气绞红薯浆,才按着那个原理放大了一些。”
“那总得有个出浆的地方吧,绞完了还得一瓢一瓢往出舀红薯浆吗?”夏菊花上辈子见过绞肉机,仿佛里头跟薛技术员做的这个东西,真的差不多,所以有点儿相信他说的话了。
“咋能用瓢舀呢。你看这儿,看着了没,这道槽就是流浆用的,里头装着纱网,渣滓都能过滤掉。”薛技术员听夏菊花有疑问,急头白脸的向她解释。
最后低声下气的说:“要不还是把你们家的红薯拉来,咱们试试好使不好使,要是不好使的话我也能发现问题,然后按你的需要给你改好使了。”
确认了眼前的东西跟上辈子见过的绞肉机差不多之后,夏菊花心里还是看好的,可是把平安庄的红薯运到公社农机站来,则是不可能的操作。
“薛技术员,不知道你了解不了解农村的情况,粮食在我们眼里那就是命,谁不是放在自己眼前才放心。所以带红薯来试验……”
听夏菊花同意同红薯给自己试验,薛技术员连忙说:“没事没事,你们嫌费事不愿意来回搬红薯,我可以把东西带到你们生产队去。”
“对了,你是哪个生产队的来着?”
好吧,这真是一位技术员。夏菊花笑呵呵的回答薛技术员的问题后,才说:“那我明天让我们生产队的牛车过来接你?”
薛技术员生怕夏菊花变卦,非得说自己现在就有时间,可以马上带着东西跟夏菊花走。看着架子上的铁桶,还有笨重的木架子,夏菊花为难了:“咱们两个也搬不动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