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生这个冤枉呀:“大队长,去年我们队长炒花生的时候就说请假,我都没听她的,这回咋会扣她工分呢?”
李长顺这才放过陈秋生:“那还差不多。小子,你自己心里有点儿数,没你们队长,你们还想分红,喝风去吧。”
老同志,这话说得夸张了啊。夏菊花连忙问李长顺的来意,好把话题岔开:“大队长,你今天来是?”
李长顺眉眼都是笑的:“我听说你们生产队昨天晚上分红了,想着该让那几个生产队把去年来向你们学漏粉时的工分钱给了。对了,你们今年一个工分值是多少?”
陈秋生看看夏菊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实话实说,见夏菊花轻轻点头,便张口道:“一个工分值一毛二。”
“算上交公粮的钱了?没提提留款,还是把交任务猪的钱都算上了?”李长顺有一连串的问题,咋也不肯相信平安庄在这样的年景里,连公粮还没交呢,工分值就达到了一毛二。
他家就住在小庄头,家里人都在小庄头生产队,所以对小庄头生产队的工分值知道的非常清楚:四分。
本来李长顺以为平安庄肯定得比小庄头工分值高,可能高上两三分也就顶天了,现在竟是小庄头的三倍,你让他怎么能不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陈秋生很自豪的对李长顺说:“大队长,我们生产队的提留都留出来了,也没算任务猪钱。而且,”陈秋生加重了语气:“我们今年的口粮工分,是按一人一千五扣的!”
快把你得意的表情收起来吧。夏菊花瞪了陈秋生一眼,同情的看向李长顺:“大队长,那几个生产队要是……”
“不行,当时说好了按你们平安庄的工分值算,那就得按平安庄的工分值付钱。”李长顺一脸不容质疑的说,让本来只想说,可以让四个生产队缓一缓再给钱的夏菊花,乖乖把嘴闭上了。
现在就给钱也好。除了七奶和老董叔那几户,哪家平安庄人都教过外生产队漏粉儿,啥时候谁跟谁学的,学了多少天大家都记着呢,算下帐来平安庄人又多了一笔收入。
李长顺已经站起来了,想了想还是对夏菊花两个说:“你们生产队只扣一千五百个口粮工分的事儿,还是少往外说。”要是让那四个生产队的人听到了,对自己生产队的干部意见会更大。
现在他已经听到好些人悄悄说自己生产队的干部不行,要是都跟夏小伙这么能干,他们生产队也能早早漏粉挣钱了。
让那四个生产队队长还咋干?!
直到李长顺一瘸一拐的出了生产队院子,夏菊花才发自内心的感叹了一声:“大队长今天竟然没劝我别要那四个生产队的工分钱。”
陈秋生有些哭笑不得的说:“大队长自己说出来的话,还能自己捡回去?这下子生产队的人又该高兴了,他们还得帮咱们修二十天的渠呢。”
“正好,趁着这二十天,场院里的粮食也晒差不多了,把场院和漏粉房都收拾出来——夏家庄那边也该出头一窑砖了。”
头一窑砖的确烧的很顺利,火停后降了温,一块块青色的砖就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脱土坯的时候,平安庄用的模子是普通土坯砖用的,所以烧出来的砖比正常砖又大又厚,看上去很有份量。
三叔拿起两块砖用力撞了一下,两块砖都只掉了几块小渣,保持着完整的砖样,掉茬的地方仍然跟表面一样是青黑色,三叔满意的点点头:“火候到了,水烧的也正好,这砖结实。盖房子的话,一层砖就够了。”
满囤凑过来,也想拿两块试试,被他三爷给拦住了:“你大姑要是知道你祸害她的砖,肯定拿砖拍你。”吓的满囤一缩脖,有点儿不死心的问:“三爷,下一窑你多歇歇,我帮你看着火。”
三爷笑了:“行,啥时候加火、啥时候加水、啥时候撤火,你都记着呢吧?下回我可一句都不提醒你了,要是烧毁了你姑生气,你爹打你,可别让我替你说话。”
这难度就有点儿高了,满囤想想刚要回答,见他三爷眼睛里带着笑,知道他还在逗自己呢,也笑了:“行,三爷只要你放心,我就敢烧。”
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就是满囤他们这个岁数,三爷自己也是跟师父学出来的,知道学手艺光靠看练不出真本事,刚才那么说就是要试试满囤的胆气。
见满囤一口应下,三爷也被他的兴奋感染,啪地给了满囤一脖搂儿:“快去搬砖吧,等一会儿给你姑送去。”
算着日子的夏菊花,当然不会让夏家庄送砖,陈秋生带着牛车和十来个壮劳力过来,三下五除二的把砖搬上了牛车,才把三叔拉到一边:“三爷,我们队长那儿有挂面厂的任务,实在脱离不开,就让我给你捎了点儿东西。”
装了五斤花生的小布口袋,被陈秋生递到三叔眼前。这是侄女孝敬自己的,三叔觉得自己可以心安理得的收下,只是回家打开袋子的时候,才发现里头除了花生还有六块钱,正好是当初夏菊花跟自己说的,从装窑到起砖的三天时间的工钱。
看着手里的六块钱,三叔只觉得即烫手又欣慰:多少年了,他又凭着自己的手艺挣着钱了。
夏菊花看到砖,就只有欣慰了:“把砖先卸到场院那边去。”
赵华江边把牛车往场院赶边贫嘴:“队长,你也有点儿太偏向妇女了啊。上县城你头一个带妇女去,现在有点儿砖了还给妇女们先用,结果搬砖的是我们这些老爷们儿,起架子还是我们这些老爷们。下回再这样,我们老爷们都可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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