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菊花同志,你最了解平安庄大队的情况,有什么想法?”县主任抛出这个问题之后,所有领导都停止争论,一起看向夏菊花。
夏菊花被突然点名有点儿发蒙:“啥,我,我有啥想法?我的想法就是,社员们要是能吃饱肚子的话,修渠的进度还能加快一些。说不定今年冬天小庄头的渠也能跟全大队打通,不用占用来年春耕的时间。”
简直是废话。有领导刚想喝斥夏菊花,就听县主任又在问:“那咋让社员们吃饱肚子,你有啥主意没有?”
被问到这个问题,夏菊花又开启了看社员看领导就是不把目光定到具体目标上的模式,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开口:“我的想法有点儿不成熟,可能会被误解,还是,还是请领导们替平安庄想想办法吧。要是能分我们点儿救济粮,也能解决我们的问题。”
站在人群里的齐小叔勉强用咳嗽掩饰住自己的笑容,心说县主任现在要是还能拿得出救济粮,还用得着天天不敢在自己办公室里办公,四处躲着各公社主任?
县主任脸上早没了笑容:“县里的救济粮,你们大队就别想了。”
夏菊花十分失望的看了县主任一眼:“没有救济粮呀,可大队的储备粮也不能随便动,我真没有办法。”
“咳咳……”齐小叔又咳嗽起来。
县主任和另外几位领导却都皱起眉头,全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夏菊花没有一点儿心理负担的看着领导们犯愁,自己回头看向远处送饭来的平安庄妇女们。
“这都到中午了,我们虽然没啥好吃的,可领导们好不容易来平安庄大队一趟,说啥也得尝尝我们农民吃的都是啥。”夏菊花等妇女们走近了,开口邀请领导们吃中饭,带着一副努力想把领导们从困境中解救出来的紧迫感。
她的话音刚落,远远的传来了拖拉机突突声,一看,竟是公社张主任坐着拖拉机来了。
他一下拖拉机就去握县主任的手:“主任,你来平安庄大队视察,咋不通知我一声呢。要不是我想向你汇报一下平安庄大队修渠情况,还不知道你来平安庄大队了呢。”
县主任笑呵呵跟张主任握过手,看着他说:“你来得正好,夏菊花同志想让我们忆苦思甜,可我们都知道农民的粮食紧张,不好意思从他们嘴里抢吃的呀。”
“当然不能从农民嘴里抢吃的。”张主任义正辞严的说:“走走走,到公社去,我请领导们吃饭,顺道向主任汇报一下红星公社的工作。”
“张主任,”夏菊花弱弱的叫了一声:“你看我已经通知平安庄生产队的妇女同志们,她们也把饭都准备好了。也不是啥好东西,就是一人一碗酸辣粉……”
听说平安庄给领导准备的是酸辣粉儿,张主任完全忘记自己刚才邀请县主任到公社,要向他汇报工作的话,转而给他介绍起酸辣粉来:“……主任,你尝尝就知道了,别看就是把粉条泡软了,可调的入味,好嚼还好消化。”
齐小叔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夏菊花一眼,发现人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县主任,等着他的决定。齐小叔便自己扭过头,听到不知谁吹响了哨子,远近的社员都已经放下手里的工具,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三五成群的找地方坐下了。
“大队长,我们都准备好了,领导们是现在吃还是等一会儿?”带头来送饭的平安庄妇女,远远的冲着夏菊花喊了一句。
夏菊花带着些讨好的笑,对县主任再次发出邀请:“主任,你就和领导们一起尝尝我们的酸辣粉,要是不合口,再跟张主任去公社吃行吗?”
这样的盛情,这样的小心翼翼,任谁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不过县主任自有解决办法:“尝尝可以。不过夏菊花同志,我们每天都有定量粮,组织也有规定,不管在哪儿吃饭都要自己拿粮票和钱,你一会儿可不能让我们犯错误啊。”
夏菊花一脸为难:“主任你这么关心我们,大老远又是泥又是土的视察,我们哪能收你们的粮票呢。”
齐小叔笑哈哈的打圆场说:“你可别不收主任的粮票,那样主任还不得担心,你想让主任同意你们先借用储备粮呀。主任,咱们还是跟张主任一起去红星公社吧,平安庄大队这酸辣粉太贵,咱们吃不起。”
张主任笑呵呵的看看齐小叔,即不再次向县主任发出邀请,也没劝他留在平安庄吃饭,只说:“其实夏大队长跟我提出过想借一部分储备粮,增加修渠社员的口粮。”
“也不多,一人一天半斤的补贴就行。我想着他们的水浇地面积要是上去了,来年就能弥补上,还能把储备粮换成新粮食。可这事儿太大我们公社不能做主,本想今天跟主任汇报呢,主任你就亲自为平安庄大队,帮助他们解决困难了。”
齐小叔干脆动手拉县主任:“主任,走走走,咱们连红星公社都不用去了,直接回县里得了。张主任这哪儿是要请你吃饭,分明是想请整个平安庄大队修渠的人吃饭呢。”
县主任的身子随齐小叔有拉扯,摇晃了两下,脚下却生了根一样没动,眼睛看的是夏菊花,问题也是抛给夏菊花的:“夏菊花同志,你能保证明年夏收,平安庄大队储备粮全部补齐?”
他的面容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眼神是前所未有的犀利,说完话后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线,把牙齿紧紧护住,谁也别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丝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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