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别觉得我多管闲事,我就是想问问林主任去,同样都是工人,咋你这么有经验的人不能当副主任这些年你都犯了啥错,咋一点理由都不给,就把你给撸了。”
谁的亲戚上台谁的亲戚落马,都放到一边——那本就不是啥上得了台面的事——只说个人的工作经验和能力,王彩霞就比陈小蔓更合格。
夏菊花到现在还有些不大相信,三年前那个一心只想在领导面前表现,好早些转正的小姑娘,能把王彩霞给挤兑得班都上不成,还敢不给她发工资!她记得那时陈小蔓一口一个王姐,叫得可亲热呢。
这事县供销社究竟知道不知道,夏菊花也要当面向林主任求证一下:林主任可是知道王彩霞和夏菊花有拐弯亲戚关系的,也是王彩霞当上副主任的举荐人。要是他明知道红星公社的变动,还放任陈小蔓搞小动作,夏菊花就得考虑一下这个人的目的了。
不过夏菊花没有再与王彩霞说这件事,又说了一会儿王彩凤他们一家在省城的生活情况,等王彩霞的情绪稳定了,便留下礼物离开,目标直指倒供销社。
林主任见到夏菊花大吃一惊:“你咋来了,不是说你们大队现在忙得很?”
夏菊花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林主任,见他神态中没有丝毫心虚,把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林主任对她的帮助同样不小,她并不想跟林主任出现龃龉。
“也没啥大事儿。你也知道我们大队,今年为了增加副业收入,家家户户都替集体养了些鸡。我来想跟你打听一下,鸡蛋的收购价格咋样,看是不是能直接送到县供销社来。”夏菊花若无其事的步入正题。
夏菊花这个大忙人,竟然亲自来县供销社,就为了问鸡蛋的售价,林主任觉得十分纳闷:“我知道你们养了不少鸡,听说年底都要交到收购站,给县城的群众丰富餐桌。就连我们供销社的同志都知道了,你们大队社员觉悟高,从现在开始就主动降低鸡蛋售价,支援县城的工人老大哥,你咋倒来县供销社问鸡蛋的价格了?”
红星公社的供销社,对上竟然给的是这种理由,还真让夏菊花开眼:“林主任,我是个啥性格你不会不清楚。不该我们要的钱,我一分不会多要。可是我们社员辛苦养的鸡,因为齐县长的要求,年底都得交到收购站,好些社员能指望的,就是现在下的鸡蛋增加点收入,你觉得我是主动提出降价的人吗?”
林主任不由摸了摸下巴,如果夏菊花不提,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可是红星供销社就是这么上报的,且已经送过两次鸡蛋到县供销社。虽然数量不是很多,可还是引起他的关注。
现在听夏菊花的意思,明显不是平安庄社员主动降价,林主任就不能不重视了:“究竟是咋回事,你给我详细说说。”
“究竟是咋回事,我也没打听太明白,可是王彩霞已经被挤兑的上不了班了,这情况你知道吗?”夏菊花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完之后,问了林主任一句。
林主任听了大吃一惊:“我不知道呀,谁通知她不做副主任的?”
夏菊花冲林主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林主任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向夏菊花说:“这事儿我知道了,等过两天我去平安庄找你。”他已经想到一种可能,可没问清楚之前,不好直接说给夏菊花听。
从头到尾,林主任都是一个厚道人,不屑于背后搞小动作。
夏菊花觉得自己确实应该给林主任些时间,毕竟他这个县供销社主任,竟然不知道自己下属供销社的副主任换人了,放在哪个单位都不应该轻轻放过。
回程的夏菊花,并没有再去见王彩霞,而是静等着林主任的到来。林主任是个说话算数的人,说过两天,就真在两天之后来到平安庄大队,一见面最先向夏菊花感慨的说:“我早听人说平安庄大队的路修得好,我还觉得他们是夸大其辞了,没想到他们说的还保守了。”
夏菊花笑着把人让进大队部,常会计马上给林主任倒上茶水,又让林主任有话对夏菊花说:“你们大队也鸟木仓换炮了,以前我来只有白水喝。”
虽然他一进来就不停的说话,夏菊花却觉得有一股故做轻松的意味。她向常会计使了个眼色,常会计便轻手轻脚的出了门,还帮着把门关上。
林主任一看这架势,还有啥不明的,轻声叹了一口气,对夏菊花娓娓道来:王彩霞被撸了副主任,他的确不知情,是新上任的供销社书记亲自做出的决定,事后也没有知会他。昨天他去问过才知道,那位给王彩霞安排工作的亲戚,运动期间虽然只是一个小喽啰,可是他跟着的人犯下的罪恶还不少。
哪怕王彩霞的亲戚不是骨干成员,仍然跟着被清算,念及没啥大恶,只被取消干部身份,已经分配回老家种地。做为被他安排进供销社的王彩霞,身份自然也被质疑。
如果不是考虑到王彩霞与他只是亲戚关系,而不是直系亲属,王彩霞的城镇户口能不能保留都不一定呢。涉及到清算,哪怕林主任再因为书记的不通气生气,再认可王彩霞的人品与能力,也无法与书记分辨,只能来把消息告诉夏菊花。
夏菊花同样听得倒吸一口凉气,上辈子她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受时代与当时政策的限制,哪怕被无辜涉及的人,都没有啥申辩的机会,只看自己单位的领导或是更上一级单位领导,对此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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