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报怨的刘志福冲老董叔一笑:“我寻思着道也不远,五六分钟就到了,大家穿的厚实冻不着。”
老董叔轻轻拍了他一下子,让他快帮着卸东西。自己则拉着三位看得眼花儿似的老人进院:“以后咱们都在这儿长住,看的日子长着呢,先进屋暖和暖和。七奶给你们浇水呢,一会就见着了。来,快来,这是你们的屋子,炕刚烧起来,得过一会儿才能热乎,要不先去我屋里呆会?”
也就是一问,老人们都想看看自己以后生活的房间,不会真到老董叔屋里歇着。
正房一共七间,老董叔领着他们进的是最东头的三间:“这三间你们自己挑,看中哪间住哪间。这间隔壁就是我的屋子,我可先说好,我睡觉打呼噜,觉轻的别住这间。”
一句玩笑,让新来的三位老人放松了下来,跟着孙庆林一起打量起屋里的东西。他们都觉得,刘志福在五队说的太保守了,屋里岂止有新被褥,那些好东西他们自己都不敢买。
以后都要归他们用了!
正想着刘志福,他的声音已经从外头传来了:“七奶,你咋自己提这么多暖壶,快给我。”
“你当七奶是纸糊的,仨暖壶都提不动了?”七奶嘴上不服老,还是被刘志福接过两个去,自己提了一个进了有人说话的屋子。
刘志福自己把另外两个暖壶分别放进房间,站到院里大声说:“七奶,老董叔,我先去四队接人了。我大娘说了,让老董叔别自己去背柴火,一会儿我接完人,使拖拉机一趟就拉过来了。”
“快去吧你。”老董叔看似嗔怪的笑骂:“有这工夫早把人接来了。”
他如此对刘志福说话,让五队的三位老人有些吃惊:“你这么跟人家说话,不怕人家生气呀,以后用拖拉机的时候,不管你咋整?”
“他敢。”老董叔语气里带着些小傲骄:“菊花骂不死他。”
七奶在一旁不赞同的摇了摇头,热心的对三位新来的同伴说:“你们行归置归置自己的东西,西厢房北边那间,是咱们洗澡的地方,里头暖和着呢。我在厨房烧好水啦,谁想先洗谁去洗洗。”
孙庆林几乎想夺门而逃,脚下却咋也迈不开步,慢慢帮着老人收拾起来。老董叔见他们都忙着归置东西,自己到厨房找七奶:“听说四队还得来两个,你一个人做饭,怕是忙不过来。”
七奶不以为意:“以前我倒盼着给人做饭,可家里就我一个孤老婆子,做多了也没人吃。现在我还能再做几天,等做不动了再让菊花找人吧。生产队人人一摊子活儿,让谁来伺候咱们,我心里都不落忍。再说,菊花也为难不是。”
“那行,以后洗菜、烧火的活都归我。”老董叔觉得七奶说的有道理:他们自己还能动弹,尽量别给生产队添麻烦。只要他们这两个平安庄生产队的人不生事,外来的几个人更不敢挑三拣四。
一直没走的孙庆林,留到最后反而淡定了:除了三队的五保户外,四队、小庄头的五保户,跟他们生产队一样,都被刘志福接到了养老院。
李大牛一见到孙庆林,冲着他苦笑了一下:“咱们几个大老爷们,真没妇女细心。”
四队长嘬了下牙花子:“别说老爷们粗心,也别说大队长是妇女细心。我看出来了,这是咱们几个没上心。人家五保户也看出来了。”
如果不看出来,为啥都要搬到平安庄养老院来?仅仅因为平安庄养老院住的比自己的破房子舒坦吗?孙庆林不由想起三位老人收拾东西时,不停抹眼泪的情景:他们肯定也舍不得自己住了一辈子的地方,却知道再在那个地方生活下去,哪天自己没了都没人知道。
住进养老院就不一样,这里人多,早起谁没出房门,隔壁的人都会问上一句,他们担心的情况不会发生。
这应该就是老人们一定要来养老院的最大原因。
他想到的,李大牛和四队长也想到了,三个人都没脸进屋,蹲在院子里抽起烟来,想等夏菊花来时,向她做个检讨再回生产队。
可惜夏菊花一直没出现,倒是刘志福送了一趟柴火后,陆续又来了几个平安庄的老头老太太。他们的年纪看起来要比七奶小些,腰也有些弯了,走路却很有劲,胳膊上都挎着个篮子,一来就直接进了厨房。
很快厨房里就传出了说笑声,炊烟在傍晚的霞光中升起,传来一阵炝锅的香气。
李大牛站起身来,说:“算了,咱们回去吧。再从各自生产队的粮仓里,送点粮食过来。虽然人家平安庄可能不稀罕,可该尽的心咱们得尽。”
夏菊花并不是有意冷落新搬进养老院的老人们,现在她还在大队部接着齐小叔的电话:“……行,我知道了,我们平安庄保证接待好。啥,还得有一名专职解说员,齐书记,你这不是难为我吗,我上哪儿给你找人当解说员。”
原来齐小叔打电话,是告诉夏菊花,地区代副部长他们回去后,直接写了一份内参给地区主要领导。领导们对平安庄的发展十分感兴趣,组成了有所属县副县长参加的参观团,两天之后要到平安庄进行参观考察。
考虑到这是头一批到平安庄参观考察的,来人规格又高,齐小叔便让夏菊花规划一下参观路线,再找专人给解说一下。
夏菊花听了头都大了,路线好说,对解说员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上辈子电视里见过的,身材姣好、上身黑色西装、下身一步裙,手里拿个小木棒,嘴前挂个微型麦克风,眼角眉梢带着高傲的姑娘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