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蹲,阿璃吓了一跳。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竟沾满鲜红,她这才意识到玄衣不是湿,而是被血浸透了。
季幽的脸苍白而无血色,浓黑纤长的睫羽在过于白的脸孔上投下两道弯弯的阴影,透着一股死气沉沉。
阿璃有点悚然,他不会真死了吧。
她连忙翻出小本本想再确认一下。而就在这时,季幽轻轻动了动,松弛的手刚好垂在她的鞋尖上。
阿璃大喜,立刻趴下唤他的名字。
“季幽。”
“季幽。”
季幽就像躺在一片很轻的水池里,四周温暖而静怡。他觉得很累,很想好好睡一觉。但是聒噪的声音就像知了一样不停在他耳边叫。
“季幽。”
“季幽。”
他不用睁眼,也知道那是谁的声音。跟她卖止血粉一样执着,不把人吵暴躁不甘心。
真奇怪,不是让她走了吗?为什么还回来?
“季幽。”
“季幽。”
季幽知道今天若是不答应她,她定不会罢休。他稍稍侧头,懒散地睁开了眼。
“季……”阿璃猛地噎住,下一瞬脸上浮出灿烂笑意,“太好了,你没有事呀。”
季幽瞥了她一眼,淡淡问,“妖兽呢?”
“死了。”少女笑盈盈地说,盘算着怎么能分上一只。
“止血粉呢?”季幽又问。
阿璃:“……”
看,还说不用她的止血粉,这不是惦记上了吗?
第7章
阿璃没能分得幻境里的妖兽,因为它们都被掌门师尊收走了。
低阶幻境竟然混入了中阶恶兽,整个天山都为之震惊。
要知道大仙门之所以屹立不倒,就是因为那些深深刻在楼阁殿宇山道下的大阵,足以阻挡中高阶的邪祟。再加上掌门师尊的实力一直是仙门之首,就连妖域听到他的名字,也会颤一颤。
但阿璃和季幽还是分别叫去问话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掌门师尊。掌门师尊住在天山顶峰,那里常年覆盖着冰雪。据说是因为他身体不好,只有极寒的地方才能压住体内的火毒。
为此她特意找出压箱底的冬衣,红色的缎子面,边上滚着一圈白绒,穿上后喜庆的像年画里的龙女。
有点夸张了,但没办法,她只有这一件。
绯羽坐在一旁单手支着下巴瞧她,见她一脸挑剔照着铜镜,好看的瑞凤眼缓慢地结出些冰霜,“你要不要现去姑臧做身衣裳,再打套头面?”
阿璃哑然失笑,“你在说什么啊,先不说来不来得及,我哪里还敢进姑臧?”
“更何况……”她转身,瞳孔里映出少年带着冷意的脸孔,立刻把成衣铺这个季节没有冬衣改成“掌门他有个未过门的妻子。”
“掌门有未过门的妻子?”绯羽话尾微挑。
“对啊,我听人说的,”聊起八卦,阿璃一下燃起了兴致,“据说掌门有个一起长大的青梅,彼此间互有情谊结下三生之缘。”
“但是后来不知为什么,这位青梅突然不告而别。这三百年间,掌门只要有空就出去寻找,但一直也没找到。大小仙门,谁家的掌门都有道侣,只他一人没有。”
“原来如此,有未婚妻就好。”少年的眉眼舒展开来,如初雪融化成春水,眼尾上挑眸子里泛着潋滟碎光。他本就五官秾丽,这么看简直勾人心魄。
阿璃捂着小心肝直呼不得了,把我是孩子他妈念了三遍才稳下心神。
*
正是五月,阿璃穿着棉袍热的要死。她携带了一把扇子,溜达着找管杂事的长老领了去峰顶的腰牌。
山腰离峰顶三千多米,倒不会真的让人爬上去,只需到临近的殿宇用腰牌传送即可。
大殿没有人,只有一个雪白的祭坛,上面盘着大朵的雪莲浮雕显得庄严又圣洁。
阿璃没传送过,不知道怎么做。她犹豫着拿着腰牌走上祭坛,还未做什么,就见四周亮起耀眼的白光。
寒风如冰刀般刮过来,裸露的皮肤立刻被削麻了。睫毛也唰地冻上了一层白霜,她什么都没看清就要冻晕了。
想到自己将成为拜见掌门未遂冻死在门口的第一人,她就尴尬地想立刻挖坑把自己埋了。
一道温暖强大的光从头浇下,寒霜化作白雾瞬间蒸腾。阿璃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干燥又温暖,就像站在艳阳天下。
“你没带御寒符?唔,这身冬袍也过于单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少年人的声音,音色似松雪般清冽。
阿璃愣了一下连忙转身,只见一名素衣若雪的少年站在她身后,清隽俊逸的脸孔挂着温润笑意注视着她。
他的衣裾被风吹得鼓起,一层层卷得像盛放的雪莲。
阿璃这才知道什么叫皎皎明月,泽世明珠。
这不是谪仙,谁还是谪仙。
不过……他是谁呀?
少年指指雪松小道后面隐着的大殿,“进去说话。我方才去迎你,怕你找不到地方,没想到你竟到了这里。小一辈的弟子没来过这里,祭坛又总是随心所欲地传送……”
“那个,”阿璃弱弱地问,“掌门师尊现在就在殿里吗?”
少年怔了一下,微微莞尔,“对,他就在等你,随我来罢。”
阿璃轻轻吐口气,忙跟上少年穿过雪道朝大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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