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缓了一下,陈淮平静道:“纪盈是前朝人,姜公为了她抛下一切去了北疆。”
“但我不是像姜公那样无所负担。”
他叹了口气:“萧向忱,我身上每一处鞭伤、每一个烙印来自奴隶场。”
“我的父兄死于安王之手,定边军三万将士埋在了北疆的风雪里。他们一边护卫着边境,一边提防着前朝 。”
“他们在看着我,等着我报仇呢!”
陈淮稳住了声音,似乎一下子颓丧了起来:“可我,想留下姜弦。”
“不过一个踏雪而已,日后我自会寻到更好的。”
“我要把她的过往洗的一干二净。”
萧向忱是唯一一个知道陈淮过往一星半点的人,听到这里,他 不由就沉默了。
对于陈淮,这何尝不是煎熬。
时间在静默里被拉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殿下、侯爷,敏宁乡君出事了。”
第35章 三十五.弦 “那你也会希望未来的夫君……
陈淮赶过去的时候, 陈书沅正安安静静坐在大帐里 。
她那双素日闪着狡黠的眼睛如今红彤彤的,一直盯着在床上已经昏迷了的元一。
陈淮略略侧头向里瞥了一眼,元一背部两处伤口, 一道横贯肩背,另外一道像是自腹部斜斜刺入要害。
他目光又落在了陈书沅身上, 正想安慰她一句,陈书沅忽的跃起。
她急匆匆跑到他面前,拉住他的衣袖,一张嘴便带了哭音:“二哥, 那老东西说元一凶多吉少……”
“老东西”转过头向陈淮颔首算作行礼, 之后又擦擦汗为元一上药。
陈淮拍拍陈书沅的背,安慰她道:“二哥当年也受过这样的伤, 只要元一想活,还是能活的。”
陈书沅木呆呆点点头, 又坐回了离元一不远处。
她揪着帕子,一下一下, 像是极端焦虑。
陈淮不放心, 让人去请陈安洛。
那人几乎前脚刚出大帐,陈淮就听得幽幽的声响。
“一共十二个人, 兴许十一个 。”
“二哥, ”陈书沅扭头过来:“有两个武功特别好, 与元一不相上下。”
“是他们伤的元一。”
陈书沅说话时, 目光都有些涣散, 可她偏偏逼自己去想,把这一切回忆得清清楚楚。
“人呢?”陈淮轻轻问了一句。
“死了。”陈书沅长长缓了一口气,“元一杀了他们,带我出了后山。”
陈淮没有纠结元一是怎么杀了他们, 他只是冷静道:“你去后山做什么?”
陈书沅肉眼可见愣了一下。
她半晌没有说话。
她、她去后山是猜着姜弦兴许会去。
她想看看姜弦说的、漫山遍野随风飘摇的花。
陈淮面色冷了下来,如带寒冰。
“这件事情不用告诉别人。”
陈淮慢条斯理道:“马场上人就这么多,我去看看是谁蠢得没长脑。”
*
正如陈淮所言,能在长风营看护下带进人来,除非本身就在受邀的名列里。
几乎没有几个时辰,卫砚就把人查了出来。
陈淮将那一张信笺随手放在桌子上,淡淡道:“元一还没醒?”
卫砚点头。
陈淮不由就皱起了眉头。
他负手出了大帐。
远处红日如若没海,正一点一点消逝在云层里。
已经黄昏,像是元一的上,头夜最凶险,若是过不去,那便过不去了。
“书沅呢?”
卫砚道:“乐宁乡君同夫人一起照看着敏宁乡君。但乡君不吃不喝,样子有些不好。”
陈淮忽的想到了姜弦,他问:“夫人吃点什么了吗?”
卫砚摇了摇头。
陈淮一句未说,但拾步走向了陈书沅的营帐。
此时,元一依旧躺在陈书沅的床上。
天不遂人愿,他的情况不见好转,反而发起了高热。
姜弦搂着陈书沅,安慰的话说了一箩筐,但姜弦自己也清楚,她在北疆定边军那里打下手时,多的是这样的伤兵,救过来的不足十之其一。
更何况,元一如今连汤药也进不去。
正担忧陈书沅的情况,陈淮走了进来。
他先看了一眼姜弦:“好些了吗?”
姜弦摇摇头:“元一侍卫不肯吃药。”
等陈淮定定看着她,姜弦才后知后觉,陈淮问得是她。
姜弦微不可查点点头。
陈淮放下心来,拨开众人,走到了元一面前。
他探了一下元一的额头,看着旁边的侍女道:“药端过来,给他喂。”
那侍女依言上前,但元一像是想到什么,死死不肯张嘴。
乌黑的汤汁顺着他的唇角往领口、枕头上滑,陈书沅忽的站了起来。
她急步走到了元一床前,接过碗道:“我来。”
这本是不合规矩。
但元一能在那种情况下把陈书沅带出来,自己损伤至此,可陈书沅却一根头发丝儿没伤着,这样的不合规矩就被在场的人所包容。
只是,谁能想到陈书沅仰头喝了一口药,猝不及防地俯下身子,在众目睽睽下吻住了元一。
她极有耐心,像是初生的婴孩一般,一点点探索,直到撬开了元一的牙关,把药给灌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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