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一忍不住又开始往深处想。
陈书沅见元一呆怔的模样,心里紧张地抓帕子。
姜弦说的没错, 若是元一真知道那些事情,怕不是要在她面前抹脖子。
他把自己看得太低了。
陈书沅心里叹了口气, 打断元一所想道:“这几日,我不来看你了。”
“我要去见见伤你至此的人。”
元一本想说他没有大碍, 话到嘴边, 他突然回过神来,那些人怎么会针对他?
他霎时间目带寒芒, 像是隔着空间也要把那人碎尸万段一般。
陈书沅站起身, 为元一掖了掖被角, 嘱咐道:“你不要胡七八想, 就记得一件事情, 尽快养好伤,到我身边来。”
屋外的光碎金似的落在陈书沅身上,元一看着自己护着长大的小乡君,像是披着光一样好看。
他呆愣的时间, 陈书沅却是俯下身体,轻轻为他把被汗濡湿的头发挽在了耳后。
元一木木的承受后猛然察觉不妥,他迅速偏过头,看向陈书沅。
却见陈书沅没有丝毫反应,一如之前爽朗道:“看这样顺眼多了。”
陈书沅背过身去,缓缓蹭着自己的指间,在元一看不到的地方勾起唇角道:“我留下人看护你。”
“虽是到了庄子上,你也别得了清闲,不回来了。”
元一目送陈书沅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渐渐消失,才慢慢拉回了视线。
耳廓边微烫,绕得他心又提起来了。
元一目光一沉,他抬手点了点床前挂着的金铃,应声便进来了一个侯府的侍卫。
“元一统领,你有什么吩咐吗?”
元一淡淡道:“前几日我昏迷时,乡君在哪里……”
*
陈书沅送下元一,就马不停蹄去了十里春。
周嬷嬷得了吩咐,见宣平侯府的马车来了,直接将陈书沅送到了二楼的雅间。
陈书沅坐在软塌上,合着眼轻轻嗅浓郁的酒香。
就在她脚下、那些跑腿的伙计们皆是短衣短袄,大着嗓门在那里吆喝来吆喝去。
也难怪姜云鸢不平衡,她一个嫡出的侯府大小姐,受着楚都最好的礼仪诗书教诲,可却比不过自北疆而来、从小便和粗人平民相处的姜弦。
甚至一看见姜弦,难免就有人议论,她这个嫡出是怎么来的。
侯门嫡女,是她最为重视、绝不能被质疑的身份,所以,敢引起质疑的人就得死。
陈书沅面上的笑意深不见底,她为自己沏了杯茶,在吹开浮沫时,姜云鸢走了进来。
与姜云鸢一起的,还有她的母亲刘若烟。
刘若烟行了个礼,又携着姜云鸢道:请乐宁乡君安。”
陈书沅没有让她们起身,反而慢条斯理喝起了茶。
等茶盏见底,陈书沅才用眼神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坐席。
雅间里被陈书沅难得表现出来的傲慢弄得安静极了。
姜云鸢抿了抿唇,终于开口道:“书沅,这几日一直没问,你可好些了?”
陈书沅眼波流转,端的是好架子。
她淡淡笑着:“你希望我好些,还是不好?”
姜云鸢心里咯噔一声。
她同陈书沅也算是有几年交情,说不上知己知彼,但如此明显的发问,就实在没必要遮掩什么了。
姜云鸢道:“你知道了?”
她面染愧色,颇有坦诚布公的意思道:“我伤的人从来都不是你。”
“书沅,你同我亲如姐妹这么多年了,我就算伤谁也不会伤你呀!”
陈书沅眼帘微抬,绕有兴趣听着。
“我杀姜弦,你以为我愿意吗?”
姜云鸢眼眶微红,潋滟水光:“我是她的表姐,我母亲是她婶母,我们怎么舍得。”
陈书沅靠在了圈椅上,她歪着头难得糊涂起来。
“什么意思。”
姜云鸢道:“我是为了侯爷。”
……
陈淮是一早就决定要来的,只是中途北军府衙有事情耽搁了,他才迟了一步。
在等陈淮的时间里,陈书沅也没闲着。
她听着刘若烟诉说文渊侯府当年的纷乱旧事,听着这位二爷当年被姜公打压得多狠,又听了听姜云鸢对自己的表妹姜弦的喜欢、所做一切是多么逼不得已……
陈书沅心里嗤笑一声。
为什么刘若烟会觉得她是个好人、或者为什么她觉得自己一定会被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感动?
她是朝廷亲封的乡君,她是陛下的侄女、衡阳长公主的女儿,伤了她的人,姜弦也好、元一也罢,无论是什么理由,都该死!
陈书沅挑挑眉,让周嬷嬷为她温了一坛淡酒。
刘若烟看着周嬷嬷这样一个下贱奴仆当着她的面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就怒气中烧。
已经两次了。
她瞪着周嬷嬷的背影,浅声道:“如今云画那姑娘得了侯爷青眼,连个下人也看不好,与她母亲一样。”
刘若烟又感叹一句:“就该早点让侯爷知道。”
这是第二次提起这句话。
陈书沅面上带着柔柔的笑,她向前倾了倾身体:“谋杀一品军侯夫人,难得还有夫人这样正气的人。”
“我们这是在清缴余…——”
话音未落,陈淮推门而进。
他先冷冷扫了刘若烟一眼,淡声道:“清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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